《东厂》第65章


舒曼殊松开了纪萤,叹了气道:“我说过,不要再继续去查真相,你偏不听……”
“真的是陆长恭?”纪萤禁不住再一次确认。
舒曼殊好奇的看她,“既然知道害你全家灭门的人就是太后和陆长恭,你为何还要去找他?你就……那么爱他?”
“是。”纪萤答的干脆,“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爱他。”
舒曼殊没料到她答的这么爽快,怒极反笑,“呵,你爱的坦坦荡荡,可是人家接受吗?”
纪萤低头也笑了,“舒曼殊,爱和恨我只能选一样,我怕不试这一次,日后杀了他我会后悔……我要爱,他却选了死,我给过他机会了,也给过自己机会,到此为止吧。”
第57章 二十三
天落黑时太后便传她过去。
纪萤换了衣服到栖凤宫,将将到殿门前就听到凄凄楚楚的哭声,宫娥打了帘子,她入殿瞧见跪在太后跟前的闻人夜灵,转过头来一双通红的泪眼恶狠狠的瞪着她。
纪萤到跟前行了礼,太后摆手让她起来,揉了揉眼角问道:“夜灵说你对她贴身的小丫头用了刑?”开门见山,许是被烦的厉害,一副倦倦的表情。
纪萤颇为诧异的看闻人夜灵,“是谁告诉姐姐我用的刑?”
“细珠亲口告诉我的!”闻人夜灵一抬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珍珠似的,瞪着纪萤道:“我晓得你不喜欢我,有什么你冲我来啊,何必畏畏缩缩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你究竟对细珠做了什么!细珠她……细珠她……”眼眶里泪花晃动,摇摇欲坠。
那般的情真意切,直爽不避讳,她猛一抬眼,狠狠道:“细珠她死了!你满意了!”
死了?纪萤一愣,才想起今儿听殿里的丫头嚼碎嘴,说是闻人夜灵宫里有个宫娥投百乐池死了,想来原是细珠……
“摇光。”太后吐出一口气,并不看她,“你该晓得这宫中是严禁动用私刑的。”
这话轻飘飘的,话里的分量却重。
纪萤是有些诧异的,她着实想不明白,在那样的折磨下都要求生的细珠,怎么会突然自尽了?
闻人夜灵却在旁侧哭的凄楚。
一个小丫头而已,居然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纪萤将眉头蹙了紧,又问闻人夜灵一遍:“谁告诉姐姐是我用的刑?”
闻人夜灵瞧她不承认,愤愤道:“细珠从你宫里回来亲口告诉我的!还有假吗?”
纪萤便转过头看太后,委身又跪了下,“若是太后相信一个小小宫女的话,就请太后责罚我吧。”抬起头来,有些好笑道:“我竟然不知,在太后和姐姐心里我竟是这样歹毒的人,连个宫女都比不得了。”
太后微微睁眼看她,原以为她会哭会闹,至少会扯出皇帝来辩解,可是她竟一句都不讲,就安安静静的跪着。
闻人夜灵却先恼了,泪痕未干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说我冤枉你吗?细珠她同你无冤无仇,干嘛要用自个儿的性命来冤枉你!”
纪萤猛地转头看她,“姐姐也说了,细珠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对她用刑?”唇角微勾,笑却不笑,“小小的一个宫女也值得我费心?”
闻人夜灵被激的发火,脱口道:“你是在针对我!谁不知道细珠是我的人,你分明是在打狗给主子看!”
纪萤等她讲完,眨了眨眼看她,“姐姐这话我就不太明白了,我为何要针对你?争宠?姐姐多心了。”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太过讽刺,叹了口气,又道:“姐姐这样猜忌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以为姐姐为了争宠才如此陷害我的?”
“你……”闻人夜灵再讲不出话,一口气堵在喉咙口。
这宫里谁不知道端木微之只在新婚那夜去过闻人夜灵宫中,其余的时间大抵都去了苏摇光那里,她平平淡淡的说一句姐姐多心了,让闻人夜灵又恨又怒,却哑口无言。
太后不耐烦的摆了手,叹气道:“好了,为了一个宫女吵成这般,倒不怕难看。”
闻人夜灵满腔的怒火便都压回心口,一句话都讲不得。
太后闲淡的瞥她一眼,道:“闹了一天了,回去吧,哀家也乏了。”
她只得悻悻告退,又忍不住剜纪萤一眼。
纪萤却视若无睹,等她退起身也要告退,太后却突然叫住了她,倦倦的眉眼抬起看定她,问道:“听说你回了纪府?”
纪萤应是,又道:“我去找了陆长恭,后来又去了纪府,见到了纪府的老仆人。”既然太后什么都知道,倒不如先一步坦白。
太后点了点头,“查出什么了吗?”
纪萤掀了眉睫看太后,试探性的问:“荣阳的母亲……是个青楼女子?”
神色都顿了顿才对上她的眼睛,太后半天才道:“哀家只想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其它的不想知道。”
纪萤便不再继续,等她不问才道:“若是有头绪一定会禀报太后。”
太后点头,便也不再问。
纪萤行了礼告退,将将转身便听太后在身后淡淡道:“有些事情哀家不想管,但在这宫中别做的太过才好。”
纪萤顿了脚步,听她又道:“下去吧。”
她出了大殿,听见太后倦倦的声音传出来,“再派个伶俐的丫头给夜灵,多提点着些……”
她回去时难得一轮新月明朗朗的挂了出来,满地银雪,闪闪烁烁的发着光,她未回寝宫,半道去了长生殿。
太后准许她随时去长生殿看纪从善,也准许白日里带在身边。
夜也极深了,长生殿外的守卫瞧见她行了礼,便自觉的开了门。
依旧是一院子的荒草覆雪,衣食住却精细了不少。纪萤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熏熏的暖意便透了出来。
屋子里添了香炭,烧的暖烘烘,荜拨荜拨的作响。
她合上房门,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前,刚撩开珠灰的床幔,内里的人便睁开了眼,晶晶闪闪的看她。
纪萤有些发窘,“吵醒你了?”
纪从善点了点头。
她一时窘在了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月色打镂花的窗棂筛进来,一米米的落在床幔上,将纪从善的眉眼照的生光如玉,眉啊眼啊都好看极了。
“我睡不着,来看看你……”纪萤僵僵的站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他却只是睁眼看着她,幽幽浅浅的眼睛一闪一闪,安安静静。
纪萤便找不出话来,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你睡吧,我明天再来瞧你。”
刚要转身,袖口忽然一紧。
纪萤低头对上他的眉眼,瞧着他扯在袖口的手指一愣。
他却惊慌的缩回手,极小声的道:“你要我陪你说话吗……”
纪萤愣在原地,月色荡在纱幔上,灰扑扑的珠烟色,她的影子在上面一折一折的动荡,难以安定。
瞧她不应声,纪从善小心翼翼看她,又道:“我睡不着的时候都跟自己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你也一个人睡?”
纪萤抿嘴点了点头,蹲在榻边问:“我一个人睡不着,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纪从善有些犹豫。
纪萤已经掀开他的被子合衣挤了进去,他慌忙往里挪了挪身子,胳膊被纪萤环了住,纪萤在被子里心满意足的松气,喃喃道:“真暖和。”
纪从善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听她将脸埋在手臂里,小声道:“真好……”亵衣忽然一点点温热热的打湿了,他伸手捧起纪萤的脸,看到她通红的眼睛,诧异道:“你……哭了?不舒服吗?”
纪萤贴着他的手掌想从闪闪的泪水里挣出了一个笑,却突然哭出了声,捂着眼睛道:“我只是觉得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我才找到你……我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你都不爱我,你在讨厌我……”
纪从善听不大明白,眨了眨眼看她,伸手拿开了她的手指,瞧着她红红肿肿的眼睛,道:“你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也不要欺负荣阳……你不要那么凶……我其实不讨厌你。”
“是吗?”纪萤眉睫上沾满了泪水,问他,“我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了我,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纪从善不解的蹙眉,“为什么?也有人要杀我吗?”
纪萤也捧着他的脸,看着他道:“如果我死了,我会先杀了你,我答应过娘亲要找到你,照顾你,如果我不在了,我宁愿带着你死。”
这一夜纪萤睡的格外踏实,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窗外蒙蒙的阳光透进来,金灿灿的晃眼。
她将纪从善和自己略一整理,便带他回了寝宫。
还未入殿青娘便焦焦的迎了过来,瞧了纪从善又瞧她,也没多问,只是道:“您可回来了,圣上都等您一夜了……”
“等我?”纪萤诧异,还没多问,就听端木微之在大殿里阴阳怪气的道:“好大的架子,夜不归宿,让朕等了你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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