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爱人》第28章


领神会的眼神回望着我们这一对,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慌乱。
我把能用上的招数一股脑儿全用上了,我感谢了她又请她喝水,整个人尴尬得不得了。肖娜没有一点儿起身离开的意思,尽管我定定地凝视着前方,望着她的朋友踏上的那条小径。
“真希望有朋友、亲戚之类的人在此期间照顾你呀,尼克。”她一边说一边拍打着一只马蝇,“男人总是忘了照顾自己,你得好好吃上一顿。”
“我们基本上都吃冷盘,你也知道,又快又方便。”我还尝得到喉咙深处残留的意大利腊肠的滋味,闻得到从我的腹中升起的气息,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刷牙。
“喔,你这个可怜的家伙,吃冷盘可不行,你得保持体力。”她说着摇了摇头,一头金色的卷发闪烁着阳光,“算你走运,我做得一手鸡肉墨西哥玉米派,明天我会带个派到志愿者中心去,要是你想好好吃上一顿暖乎乎的晚餐,只要用微波炉热一热就行了。”
“哦,听上去实在太麻烦你了,真的。我还过得去,真的还过得去。”
“好好吃上一顿,你的状态会更好一些。”她边说边拍着我的胳膊。
我们俩都没有吱声,过了一会儿,她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真希望城里的那些流浪汉没有搅进这件事里,”她说,“我已经投诉过好多次了,我发誓。就在上个月,有个流浪汉闯进了我家院子,传感报警器没有响,因此我偷偷地往外望,结果他就跪在泥地上拼命吃西红柿,仿佛啃的是一个个苹果,面孔和衬衫全沾上了西红柿的汁水和籽,我想要把他吓跑,但他一股脑儿装了至少二十个西红柿才一溜烟跑开。不管怎么说,‘蓝皮簿’那帮家伙压根儿没有其他的技能,他们悬得很。”
我突然对“蓝皮簿”一伙人生出了一种亲近感,忍不住做了一幕白日梦:我挥舞着一面白旗走进他们那怨气冲天的营地,嘴里说着“我是你的兄弟,我以前也在纸媒业工作,电脑也偷走了我的工作”。
“拜托别告诉我你年纪太轻,居然不记得‘蓝皮簿’,尼克。”肖娜说着伸手戳了戳我的身侧,害我吓了一大跳——吓得有点儿过分了。
“我年纪太大啦,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想不起‘蓝皮簿’。”
她笑道:“你年纪有多大?三十一,还是三十二?”
“怎么不说是三十四呢。”
“那你还是个毛头小伙呢。”
就在这时,三个朝气蓬勃的老太太抵达了公园,踏着有力的步子向我们走来,其中一个一边摆弄她的手机一边走。三位老太太都穿着结实的帆布裙、“科迪斯”牌运动鞋和无袖的高尔夫 T恤衫,露出两条摇摇摆摆的胳膊,她们礼貌地向我点了点头,然后对肖娜投去了不以为然的一瞥。我和肖娜看上去像一对正在举办后院烧烤的夫妇,颇有些不合时宜。
“请走开吧,肖娜。”我暗自心想。
“不管怎么说,那些流浪汉有可能十分爱挑事,比如会恐吓女人。”肖娜说,“我和波尼警探提到过这件事,但我感觉她不太喜欢我。”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已经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那是有魅力的女人们惯用的魔咒。
“女人们不太喜欢我,命中注定的呗。”她耸了耸肩膀,“以前艾米……艾米在本地有很多朋友吗?”
妈妈的一些朋友和玛戈的一些朋友曾经邀请艾米一起去过读书俱乐部,去安利公司的聚会,还一起去“Chili’s”餐馆和一帮女人一起玩乐。可想而知,艾米拒绝了其中绝大多数的邀请,而她好不容易参与的那些活动都让她恨得咬牙,“我们点了无数油炸的小玩意儿,居然还喝了用冰激凌调制的鸡尾酒。”
肖娜正在打量着我,看来她想了解艾米,可是艾米必然对她看不过眼。
“我想她可能跟你有同样的烦恼。”我用又脆又快的声音说道。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缕微笑。
“请走开,肖娜。”我暗自心想。
“搬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肖娜说,“年纪越大,就越难交到朋友,她跟你一般大吗?”
“她三十八岁。”
这个答案似乎让她喜上眉梢。
“他妈的,快滚吧。”我又心道。
“聪明的男人喜欢年纪比他大的熟女。”
她从自己那个黄绿色的大手袋里掏出一只手机,笑了起来,“过来,笑得开心些。”她伸出一条胳膊搂住我。
我巴不得当场给她一个耳光,猛扇这个浑不在意又娇滴滴的女人一巴掌:我的太太凭空失了踪,眼前这个女人却千方百计地在迎合我的自尊心。
但是我仍然咽下了怒火,想要狠狠地补偿一番,装出一副和气的样子,因此我露出了一抹硬邦邦的笑容,肖娜将脸孔贴上了我的面颊,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手机冷不丁发出了相机快门的“喀嚓”声,一下子把我从白日梦中惊醒。
她拿过手机,我看见我们两张被太阳晒黑的脸紧贴在一起,双双面带微笑,仿佛我们正在棒球比赛上约会。“看看照片里那男人满脸虚情假意的笑容,再看看他那双深陷的眼睛,”我想,“我只怕会恨死这个家伙。”
艾米·艾略特·邓恩 2010年9月15日
日记摘录
我正在宾夕法尼亚州的某处写这则日记,在该州西南角一家挨着高速公路的汽车旅馆里。我们的房间可以俯瞰停车场,如果从硬邦邦的米色窗帘后向外偷看的话,我还可以看到荧光灯下聚着熙熙攘攘的一群人——这儿正是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我的情绪再度波动起来:转眼间发生了太多的风波,现在我一下子到了宾夕法尼亚州的西南部,而我的丈夫从大厅自动售货机里买了许多一小袋一小袋的糖果和薯片,眼下正在糖果和薯片的包装袋里呼呼大睡,借此跟我斗气呢。他把糖果和薯片当作晚饭吃下了肚,还对我火冒三丈,因为我输不起。我原本以为自己扮开心扮得挺像样,那劲头活像是——万岁,我们投入了一场新的冒险!但我猜自己仍然露了马脚。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两个人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一场风波,仿佛尼克和我一直坐在一个隔音防风的巨型坛子下面,结果坛子翻了,“哗啦”一声就在我们面前堆了一个烂摊子。
两个星期前,我们跟平时一样过着失业的日子,马马虎虎地穿了几件衣服,百无聊赖地准备吃上一顿沉默的早餐,在早餐期间一直读报纸——现在我们连汽车增刊都不放过。
上午十点钟,尼克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我从他说话的声音就可以断定来电人是玛戈,他听上去口气轻快,一副孩子气的模样,与玛戈谈话时他总是这个样子,在过去,他与我讲话时也总是这个样子。
他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扔下孤零零地端着两个碟子的我,两份新鲜出炉的火腿蛋吐司正在碟子里颤动。我把他的那份早餐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对面,揣摩着是不是要等他一起吃。“如果接电话的人是我,我会回来一趟让他先吃,不然的话就会竖起一个指头,表示只要一分钟就回来,我会把其他人放在心上,我会心知自己的配偶正孤身一人在厨房里对着两碟鸡蛋呢。”我暗自心想。我居然有这种念头,不禁感觉有些惭愧。不久以后,门后传来了不安的低语声、惊叹声和口气温柔的劝慰声,我不由得寻思玛戈是否在返乡后遇上了一些恋爱的烦恼。玛戈动不动就谈崩一段情,就算分手时是玛戈踹了别人,她也少不得要找尼克指点一二。
这么一来,当尼克再次现身时,我便换上了一副惯用的神色,以示自己对玛戈的同情。碟子里的鸡蛋已经发硬,而我一见尼克的模样,便心知这次不单单是玛戈的恋情出了麻烦。
“我的母亲,”他坐下开了口,“妈的,我母亲得了癌症,已经到了第四期,扩散到了肝脏和骨骼,情况很糟糕,情况……”
说到这里,他用双手捂住了面孔,我走过去伸出双臂搂着他。尼克抬起头,脸上却没有一滴眼泪,脸色显得很平静——话说回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丈夫掉眼泪。
“这事再加上我父亲的老年痴呆症,玛戈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老年痴呆症’吗?老年痴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有一阵子了,刚开始医生以为是某种早期痴呆,但情况更糟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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