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逃》第67章


在于他是否甘心。
甘心放下毫无用处的自大和身份,甘心承认自己那些臭钱和权势根本不被李瑜放在眼里,更在于他要甘心共他奔赴他曾经最鄙夷最不屑的爱情。
如果这就是他们最终的答案。
即便常怀瑾如此不信任它,也要甘愿为李瑜抛弃固守二十余年的偏见与傲慢。
也要为了李瑜,相信它。
他紧张地站在路旁,迈巴赫里藏着一把玫瑰,红得似这滚滚人间的灰烬与生机,他可否盼来一场苦等太久的爱情。
第43章 
李瑜没有刻意躲闪,而是十分不解地迎着常怀瑾傻不拉几站在路旁盯着他的眼睛走了过去,“接陈劲么?”
“他今天放假?”常怀瑾一张口便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哆嗦,咳了一声接道,“不是。来接你的。”
“放的,明天周末了。”李瑜没接他的话茬,“那我先走了。”
“去哪里?”他明知故问,握紧了手,再不济,“我送你。”
李瑜看了他几秒,摇了摇头,“有私事。”说罢便往公交站台走了,一转脸眉头就皱了起来,僵着手臂,别让自己没出息地拍拍心脏,他真是太害怕常怀瑾也越来越搞不懂他了,而后者则让他更加害怕起来。
这算什么?他以为婚礼那晚常怀瑾已经能够死心,认清自己不再是一个对他有性吸引力的人,他不好操了,李瑜默默等着公交,回想醉酒间模模糊糊记得的一切,酒吧里遇到的那个男孩才会是他喜欢的,不是吗?就像五年前一样,五年前啊,那会儿他也堪堪算小男孩儿,现在,现在则是一身粉笔味儿的班主任喽。
常怀瑾在执着什么呢?李瑜突然觉得他比自己还笨一些,难道要再重复一遍那晚的窘状吗。
他这样想着,莫名有点想笑,那似乎还是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第一次吃瘪,可笑容还未及眼底,又迅速散成一片叹息。他只希望常怀瑾快点放弃无用的纠缠,甚至恨不得操着喇叭跟这个男人说清楚,你已经打败我了,该知足了吧?我没有得到爱,你也操够了,你赢得这样彻底,到底还有什么要从我这里拿过去啊?
你还想要什么呢。
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怜悯,像垂首聆听香客愿望的菩萨,想的却是求一个办法让常怀瑾死心。他已经不知不觉在他们的关系中成了这样的人物。
因为他已经不再需要常怀瑾了,无论是任何慷慨的经济援助,还是所谓的感情施舍,李瑜是个非常容易知足的人,就现状而言前者足够养活他,而后者即便友情不能完全取代那样动人的爱——但他怀揣着曾经对常怀瑾的爱,也能安稳的活下去。
李瑜从不奢求更多,回忆那样安全,他绝对不会贪婪地触碰活生生的常怀瑾,即便这个男人在马路对面拉开车门的背影那样稀罕,流露着一种失败的懊恼,他却再也不会被他欺骗了。
他上了公交,对相亲对象不抱任何幻想,最好在合适的时机提出自己并无恋爱或者结婚的念头吧,不过他倒也觉得对方看不上自己就是了。
齐一鸣,二十八岁,海归硕士,是个桥梁工程师,长相中等偏上,身材看上去有健身习惯,比李瑜高一个额头,笑起来有点憨厚,穿得倒比较时髦,西装上还别了个挺精致的袖扣,李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自己很平常的棉服和毛衣,对方起身朝他笑笑握了手,“你好,我是齐一鸣,跟宇丹是校友。”原来是彭宇丹留学时期的朋友,他也笑笑做了自我介绍。
常怀瑾还是人生中头一次开着迈巴赫搞跟踪,一路随着29路开开停停,还要注意到了站点下车的有没有李瑜,他抿着嘴巴瞪着眼睛,最终泊到了一家西餐厅外,看那人裹成球一样的背影走进去,在窗边一个等候的男人身旁落了座。
笑得那样和蔼可亲,常怀瑾捏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有些愤懑地回想重逢以来李瑜朝自己笑的样子,不是客套就是在他心口插刀的预告。
真可恨啊。
他又难以自控地感受到了一种被嘲讽的哀凉,他们怎么就到了这样进退维谷的地步——倒也只是他不愿意退,你怎么就这样想离开我呢?常怀瑾不敢多想,否则也难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实在是有些害怕李瑜时刻要向他道永别的那种表情——比五年前的那个上午要恐怖多了,或者说五年前是一点也不恐怖的,他面色惨白,头一次直呼常怀瑾的姓名,甚至在微微发抖,那是佯装的强硬,而现在呢,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他扔在原地的不在乎。
他该怎样留下他?常怀瑾头一次觉得束手无策起来,毕竟李瑜已经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狗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给他的,但至少,常怀瑾坐在车里死死地盯着李瑜对面的男人,至少他可以从任何角度来与这个所谓的相亲对象进行优劣比较。
他瞄了眼后视镜,矜持地挑了下眉毛,觉得从脸来说自己能剩个好几十分,那身材大概有常年健身,不过自己也绝对不赖,而且比他要高——李瑜大概会喜欢更高一些的吧?那样才最合适把他完整搂在怀里,自己也正好能完美地弯下脖子嗅闻那个男孩颈间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是为这画面的餍足,和不敢想象主角换人的酸涩。
于是极为刻薄地继续评价起齐一鸣来,西装面料骚包地反着光,李瑜怎么可能喜欢这种高调的人?还有那品味怪异的袖扣,常怀瑾觉得自己随便从衣柜里拎一对儿出来都比那人的要好看。再说这用餐礼仪,吃牛排能坐直点别把嘴咧那么开么,也不知道给李瑜切切,他那块显然纵了些筋——何况李瑜根本不喜欢吃西餐。
“先生,”有人敲了敲车窗,常怀瑾把窗户降了下来,“能麻烦您停到别处吗?这是餐厅的停车位,客人——”
“好。”他打断对方,没什么表情地挂挡离开了,没有理会对方的道歉或致谢。
那实在是有些不符合他身份的难堪,头一次被人撵走还没来得及产生什么不快,仅仅握着方向盘漫无目的地开着,回顾那段日子和李瑜相处的细节。
李瑜不喜欢吃西餐,常怀瑾知道,比如从前在樊岳楼下的自助餐厅,李瑜很少去西点的区域,更偏爱有辣味的中餐。在荆馆吃早餐的头一天便别别扭扭地啃三明治,会做饭,但仅仅是普通的家常菜,到了快过年的时节为了应常怀瑾的口味才学会煎牛排——他却还没来得及吃几口,就被电话催出了门,去见了彼时的未婚妻。
李瑜从来不在这些细节上做出过多要求,而是无声无息地一味适应常怀瑾,迎合常怀瑾,并且终于把自己妥妥帖帖地融进了荆馆,到底是他把他惯得这样跋扈,无所忌惮。唯一会抱怨的也不过是先生回来太晚而已,会撒娇的也不过是太想念他而已,会难过的也还是为先生的劳苦而已,常怀瑾不愿再想了。
首战不捷,常怀瑾等了李瑜一个小时,跟了这狼狈的一路,已经足够算他的低姿态,他无言的恳请,得好好回荆馆回公司被伺候几天捧上几个月才攒够尊严继续追赶,却堪堪打了方向盘,往藻庭去。
因为不管他是否愿意细细回看,李瑜就是那样低姿态地对待过他,所以换他如今这般,凭什么有不乐意?常怀瑾在受挫中终于有了些自知之明。
要说曾经是游戏,难道游戏不也该李瑜心甘情愿么?就合该他是奴隶你就能不管不顾他每晚看你的眼睛?常怀瑾他做不到了,他突然不爱称游戏了,他希望这一切都非扮演,因为他并没有在扮演,只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希望李瑜曾那样对待他,全是出自真心。
他停在藻庭的保安亭外,等李瑜回来。
常怀瑾突然有许多话想对李瑜说,却什么也不太好说,他并没有忘记,这却不值得骄傲,因为他也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改变。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李瑜不爱吃西餐,却从没要陶姨改变早餐样式去合适他的口味,反而是李瑜能熟练煮咖啡煎培根再做一叠三明治。他也实实在在地记得送李瑜回家时会被要求停在路口,是嫌他的跑车招摇的,小孩不爱高调,但自己只会用这点戏弄他,从未想过被认识的朋友遇到了李瑜会有哪些难做。
常怀瑾坐在迈巴赫里,副驾的玫瑰这几小时里似乎已经有了颓萎的架势,散发着幽幽的遗憾的味道,可是他已经换了黑色的外观绝不花哨的迈巴赫了,李瑜有没有可能让自己送他回家?
常怀瑾醒悟得似乎总是太晚,只好赶在拒绝来临之前在小区门口等他回家,他又在等他了,他还能不能等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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