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萱-纵使相逢若别离(出版)》纵使相逢若别离(出版)-第4章


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可是马煜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这样简略地抒发自己的感想。
桑离愣一下,很快又微笑了:“是吗?谢谢你。”
她把头转过去,看着远方那轮渐渐变成赤红的夕阳,还有风里飘摇的樱花树,过很久,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站在舞台上了,本来,我以为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舞台上的。”
马煜瞪大眼看着她,她的皮肤白皙,在夕阳照耀下镀一层暖红光晕。
“马煜,”她这样称呼他,“你曾经有过什么理想吗?”
马煜稍怔,过一会儿说:“我曾经有很多理想,可是后来都出现了这样那样的变故。现在,我只想做好我能做好的事情,别的不愿意想太远。”
桑离轻轻点头,看他一眼。马煜看到她的眼睛像是蒙了雾气,表情却是笑着的:“是啊,如果我能早知道这一点,该多好。”
她自言自语一样:“现在,我也只是想做好我能做好的事而已。”
她不说话了,马煜也不说话,他们就这样并肩坐在夕阳中的樱花林里,春天的暖风熏在身上,挟裹着淡淡樱花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煜隐隐听到她低低的声音:“曾经,我想做中国最好的女高音歌唱家,在最好的歌剧院里唱独唱。”
马煜再次怔住了。
桑离也沉默了。
最好的女高音,最好的歌剧院……那光辉夺目的一切好像仍旧盘旋在桑离的脑海,她一闭眼就可以看见乐队盛大的阵容,而自己站在最前面,穿黑色曳地长裙,俯瞰着台下模糊却密集的人群……
桑离闭上眼,努力挡住眼底那些快要肆虐的湿意,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手心濡湿一片,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她明白,那些走远了的,那些看不见的,待她想要抓紧时,已经都来不及了。
留给她的,只是在每个夜晚,用格里格式的忧伤吟唱:我要永远忠诚地等你回来,等待着你回来,若已升天堂,就在天上相见,就在天上相见……
桑离知道,自己的这段青春,就是一阕“别离歌”。
因为,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起,别离,就是她的生命中,最需要去习惯的一件事。
(B)
桑离出生那天,天空是灰色的。
那是十月里的一个早晨,七点了,天却还是阴着。桑离的爷爷蹲在院子里“嗤啦嗤啦”地擦一口小铝锅,桑离的奶奶一边煮鸡蛋、炖鸡汤一边翘首以盼,同住一个小院的南杨妈妈被这种喧闹的声音吵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院子里问:“生了没?”
桑奶奶急得跟什么似的,又不好意思表达得太急切,只是抱怨:“还没呢,说是今天生,也不让我去,非得让我在家炖汤。”
南杨妈妈笑:“桑家长孙呢,可得把汤熬好了,到时候小菲奶水才多,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您就可着劲儿疼吧!”
这话说得好听,桑爷爷也忍不住呵呵笑了,回头看看南杨妈:“小菲要是有你那么争气就好了!”一边说一边抱怨:“又不是养不起,计划生育个屁啊!”
桑奶奶叹口气:“要真是个丫头,还能不养?”
“那就再生一个!”桑爷爷拧着眉头说。
南杨妈愣一下:“不是吧?罚得厉害呢!前边院里秦寿祥家超生,被单位一撸到底呢!没开除已经不错了。”
桑爷爷抬眼看南杨妈一眼:“要是你当时生的是闺女,你就不生了?”
南杨妈妈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也会不甘心,这才叹口气,不说话了。
也是这时,被吵醒的南杨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身上套件手织毛衣,睡眼惺忪地打招呼:“爷爷!奶奶!”
桑爷爷的目光立马变得温柔起来,一边擦锅一边笑眯眯地:“杨杨,你被我们吵醒了?”
南杨诚实地点点头:“好吵!”
桑爷爷哈哈大笑,顺手用唯一干净的手腕拍拍南杨:“等有了小弟弟,更吵!”
南杨眼一亮:“弟弟?在哪?”
桑爷爷很得意地展示一下手里的小铝锅:“看见没有,爷爷得把这个锅擦干净了,给我大孙子熬奶喝,一会儿擦完了带你去看弟弟啊!”
南杨兴高采烈:“好啊好啊!”
话音未落,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呼啸着冲进来,脸被风刮得通红,表情却很激动,冲桑爷爷喊:“爸,生啦生啦,嫂子生啦,是个小姑娘,可小啦!”
“姑娘?”桑爷爷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愣愣地看着报信的小女儿。
另一边,桑奶奶也愣住了,自言自语:“不是,那肚子形状,是男孩没错啊……”
南杨也傻乎乎地看着桑爷爷:“爷爷,是妹妹啊,不是弟弟啊!”
他的思维还很直观地做出了反应:“那谁陪我去粘知了啊?”
大人们当然不会知道,四岁的南杨期盼一个可供自己差遣的弟弟已经期盼了很久了—他很期待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手里拿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粘一团面粉调成的糊糊,在夏天的午后百发百中地粘“知了”。
而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走在自己身后,随时撑开布袋子收容战利品,然后用敬佩的目光注视自己……
“砰”地一声,南杨的幻想被打断。他定睛一看,发现暴怒的桑爷爷已经挥手把擦得铮亮的小铝锅狠狠摔出去,划出好大一条弧线,险些砸到刚进门的南杨爸爸身上。
刚买完早餐回来的南杨爸爸南林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把手中的豆浆、油条保护好,抬头问呆若木鸡的媳妇和儿子:“怎么了?”
南杨妈妈扭头看看已经怒气冲冲转身回屋的桑爷爷,再看看红着眼眶一个人嘟囔“怎么是姑娘呢”的桑奶奶,叹口气,做个口型:“女孩……”
南林恍然大悟,也跟着叹口气。
所以,桑离是在“计划生育”政策刚开始实行后不久便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正是因为这个计划,她注定得不到爷爷奶奶无微不至的疼爱。
然而更不幸的事情随后发生了:桑离出生后五个小时,也就是桑离的小姑姑跑回家报信后不久,桑离的妈妈死于产后大出血。
桑离—姓桑的、一出生就带来别离的女孩子。
这是爸爸给取的名字,因为爷爷已经不屑于给这个“小扫把精”取任何名字,哪怕是“狗剩”这样的名字都没有必要。
唯一对“小扫把精”的到来表示由衷欢迎的显然就是在幼儿园读中班的南杨小朋友—他居然能够做到只要一有时间就驻扎在桑离身边,看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睡觉,而且还能看得有滋有味,百看不厌。
渐渐地,桑奶奶也就把监护桑离的任务交给了他,嘱咐他:“妹妹醒了就来叫我。”
南杨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爬上炕沿(那时候北方城市里也是用炕不用床),用乌溜溜的眼珠瞪着桑离看。偶尔伸出手碰碰桑离的脸颊,内心很惊叹为什么女孩子的脸可以这么柔软!他很奇怪这个小家伙怎么如此的“小”—为了验证桑离是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他专程打开桑离的襁褓,确认了她确实是有十个脚趾头。然后他就越发想不明白:明明什么也不缺,怎么就会比自己小这么多?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对桑离心怀怜悯—你看看这手,也太小了,如果去幼儿园,一个桃子都抓不住!
从小,南杨就是个有爱心的孩子。
桑离当然不记得这些片断了,南杨也很模糊。所有关于这些事情的叙述,甚至是那个被扔掉的小铝锅,都出自南杨妈妈的回忆。
桑离之所以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她记忆中的爷爷就是不怎么待见她,而她少女时代全部的伙伴,也只有一个南杨。
毫无疑问,南杨很重视这个妹妹。
在桑离刚刚能走路的时候,爷爷生病了,肺癌。家里兵荒马乱,一直没有再婚的父亲头大如斗,每天奔走在家和医院之间,为老人家的久治不愈、医药费的滚雪球而发愁。奶奶更不用说,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已经透支到了高血压、冠心病一起出来为虎作伥的地步。在这样的背景下,桑离是个被忽视的小生命—后来,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女孩干脆被送到南杨家,每天晚上和南杨同一个被窝睡觉,而他居然还会给她唱儿歌!
南杨妈妈也觉得很惊讶—在桑离出生前,南杨恨不得能上房揭瓦,可现在为了哄桑离睡觉,南杨居然肯老老实实八点上床。南杨妈妈当然无法理解南杨的心情:他一方面是在培育自己的贴身小跟班,而另一方面则是在心疼一个手小脚小的“洋娃娃”。但是不管怎么说,桑离第一声喊出来的不是“爸爸”,而是“呀呀”—仔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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