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殊途》第10章


然后安莉娜气定神闲,垂下眼皮仔细阅读协议书,看完嘴角一撇,放在床头柜上:“我不签,开车的不是你。”李梅听了这话非常着急,一拨王会计胳膊,王会计会意,二人去了阳台。
我尴尬地看着安莉娜,憨笑着轻声说:“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安莉娜闭上眼睛:“不一样。你愿意当冤大头,我不愿意。”一下子冷了场。王会计隔着玻璃招手,示意安母出去,安母赶紧也去了阳台,把玻璃推拉门合上,三个人在外边紧急磋商。我看着安莉娜闭目的娴静脸庞,无计可施,算是领教了这丫头的厉害。
“真的,真没什么区别。”
安莉娜闭着眼睛,对我置之不理。安母拉开玻璃门进来了,把协议书拿起来:“莉娜,咱是治病要紧,你还想怎么样?昨晚和人家说好了的,你咋这样呢,叫我们怎么办?事情总得解决嘛。”说着泪水溢满了眼眶。安莉娜刀枪不入、油盐不进,我们几个无计可施,她男朋友回来也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安莉娜还是闭目不语,气定神闲。我们只好来到了护士站,梅梅和安母又紧急磋商了一阵子,我趁着她俩忙,冲俏护士微笑一下,恰好被梅梅看见了,她就盯了两眼人家,俏护士脸又红了,赶忙低头配药。
最后由安母代签了协议,这老女人也没多少文化,把“代”字写成了“带”,放下笔把协议书递给李梅:“你看这样行不行?”
“可以。”李梅扫了一眼,说着拉开挎包,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安母,“这是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块钱,还有个密码信封,回头你们把密码改一下。这只是赔款,医药费单另算,我们这边不离人,随时缴纳药费治疗费。”回到画室,我斜躺在卧室的床上,李梅枕在我腿上看电视,看着看着突然抬起头来:“这事情还麻烦着呢!一个小姑娘,没有那么多心思,你也见识过她家那些人,肯定是留了一手。她不签字,就有理由勒索咱们。”
我举重若轻笑笑:“你想的太多。她就是气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春节要结婚的,现在只好推到五一去了,结婚对她这样的女孩子太重要了。”
“你总是把人想得太好了。”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梅梅干脆坐起来,靠在床头上,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实际我是故意撞她的。当时你把我气个半死,刚好她俩闯红灯过马路,本来想吓她们一下,擦过去,谁想到撞了个结实。”
我极为震惊,拽着毛衣把她拉起来,不认识似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脑子进水了?”
梅梅寸步不让:“你脑子进虫了。”“你脑子进屎了。”
“你脑子进大便了。”
我极为恼火,起身进了隔壁的小房间,手抖个不停,娘的,这两天所受的委屈,就是为了梅大小姐的一次胡闹,褒姒烽火戏诸侯。我在小房间待了一个多小时,梅梅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一直和我抗衡。等到怒火有所平息,我进到卫生间洗头,刚把洗发水揉匀,梅梅突然闯进来,抱住我说:“大象,别生气了。”“和你生气,生不起来。”
梅梅踮起脚尖,伸手揉搓我的头发:“你脑子进屎了,要好好洗。”
我在她头发里扒拉了几下:“虫子真不少。”“大象,我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气我,故意和我吵架,你和我走得越近,你就离油画越远,你恐惧,害怕成了马董事长。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的身份就是这样,你要和我结婚,就要放弃油画。我实际上比你还为难呢,我也不希望你浪费了才华和天分。”
如果说我有天分,也是梅梅发掘出来的。毕业时候没回宝鸡,留在西安,因为从小就有一种边缘人心理,觉得西安是天下最好的城市,当时的目标就是全力留在西安,哪怕在中学教美术都成,那时节有没有天赋?后来在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整天活得和孙子似的,那时节有没有天赋?再后来在恩师的画店里当小二,活得和工匠一样,那时节有没有天赋?
天赋倒是有的。七八岁的时候,长岭厂来了几个上海师傅,安装新的洗衣机生产线,其中一个爱好绘画,看了我画的竹子,倒是说过我有天赋——我在美术纸上画了一个竹节,占去了半页纸,没有一片竹叶,竹节还有明暗关系。他成了我的启蒙老师。想起来比“卖鹅”还冤,陶渊明一去三十年,我到了他那年龄,写诗时得写一去五十年。梅梅这样的富贵家庭,就像电影里的宁王府,自然聚集着夺命书生、对穿肠等一些幕僚。现在不用幕僚这个叫法了,称之为文化艺术界朋友。每次梅爸的星火集团有什么活动,这些人都参加,既提升了梅爸的品位,也润了这些作家画家书法家的秃笔,相得益彰,何乐而不为。
经过梅梅介绍,我也参加他们的沙龙,再加上本来就在这行摸爬滚打、浸淫其中,一来二去、火借风势就成了青年画家,才华自然就横溢了出来,润笔也上了三千,最后炒了老板的鱿鱼,脱离了恩师的剥削。
此时,梅梅所有的朋友、熟人、世交,家里都挂了我的画作。梅梅问我筹建画室的钱攒得怎么样了,我说了个数字,还差了一大块。
最后定开发方向的时候,我给过梅梅一个建议:不如以小户型为主,业主定位在我这样的人群,事业刚起步,买不起大房子,却急需要房子栖身,每户五十至八十平,刚工作的白领能供得起,估计市场会不错。
隔了几天,梅梅请我吃饭,原来她根据我的建议做了一个策划方案,在董事会上获得了一致通过,楼盘定名为“SOHO公社”。小有名气的作家、画家、歌手,反正和文化艺术沾点边的自由职业者,都会得到八折优惠。
预售形势一片大好,因此梅梅受到了公司上下的一致尊敬。她特别高兴,又请我吃饭。我说:你本来就是个有想法的人,只不过大家对你有偏见,我当时随口胡诌的,你把它做成了一个完整的方案,这就是你的本事。梅梅高兴地说:我已经决定了,房子不是要精装修吗,每户送一幅你的油画,你随便画,每幅预付五百,一期工程二百户,先给你十万,你的画室就可以起来了。你要不着急,将来在SOHO公社给你一套房子作画室。
我考虑了一下,算不得吃湿的带干的,等价交换,心里能够接受。把这几年画的小品都拿来充数,有些尺寸大的,可以一割为四配上画框,差不多够二百幅,不行再加一晚上班,拿油彩甩上几十幅后现代主义。西安一个作家,据说成名后床底下堆的两麻袋废纸都发表了,搞文化艺术就是要成名,成不了饿死,成了就洛阳纸贵。梅梅挺让人感激的,为了不肉麻,我装作不领情地说:你们挺能的,无商不奸,装修的再好也算粗装修,把我的画一挂上,就是精装修了。
梅梅笑了:去死吧,臭德行。我也笑了:偏要活着,给你把两百幅画整起来再死。
此时我和梅梅的关系已经非常暧昧,但因为身份差距太大,彼此还都有些抹不开,掩耳盗铃,用红颜知己和蓝颜知己自我欺骗。
车祸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早上太阳按时出来,而且爬升得很快,隔着窗帘也能感受到明媚。梅梅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离春节还有一个月,SOHO公社封顶,负责主体工程的建筑公司退出,春节过后另一家公司进驻,负责装修和绿化,以保证春天开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其中最棘手的是民工的工资问题,不拖欠不行,拖欠也不行,既要安抚民工又要糊弄政府。最具讽刺意味的,梅妈是今年清欠领导小组的组长,前几天在电视里出来时,总戴着安全帽在建筑工地,用温暖的小手握粗糙的大手。“我们不想影响妈妈,她还有一年多就退休了,不能出一点差错。大象,你要抗旱了。”
“最近都不见面了吗?”
“也不是,就是没有时间地点上山了,这是老爸交给我的第一件事情,我不能让他失望。”“没事,你忙你的。”
两个人都赖了一会儿床,还是梅梅先爬了起来,我也只好跟着起来。梅梅已经进了洗手间刷牙,她早起床和晚饭后都要刷牙,我却只刷晚上,我说她浪费。她刷牙只挤黄豆大一点牙膏,我却和电视广告上一样挤条胖虫子,她说我浪费。为此我们争执过几次,谁也说服不了谁,这种生活的细节倒是很能引起我们的争吵。不怕人笑话,我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憋着屁的,因为她会把这个也形而上,扯到修养乃至更高层面上去——那就是我家的血统。
我进了洗手间,从后面抱住她,把鼻子埋在秀发里贪婪地嗅闻。李梅放下牙缸,回手扒拉了一下我的头。然后我拿起牙刷挤了豆大一颗牙膏,伸进了嘴里。梅梅挺惊讶:“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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