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替》第47章

景故以命换命给了她灵魂，给了她意识，为她找了一个新的主人。
琥珀把他们放出来，顾铭的尸身她没有带来，只带了桑十一、楚灯、穆凉、周山季与傅姝。
按照景故最后的命令，保全了活着的人，琥珀走向桑十一：“主人。”
桑十一根本没想到景故死之前会把琥珀给他，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景故会死。
怎么可能呢，景故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他们少年相识，打打闹闹这么多年，景故跟他是过命的兄弟。
他扶着楚灯的肩膀，眼神晦暗不明。
相比于桑十一，周山季几乎是麻木的，他没有哭，没有任何反应，几乎是平静地接受了景故身死的事实。
他沉默地盘坐在一边，面对着蓬莱的方向。
没有人说话，琥珀静静地站在桑十一面前，楚灯神色恍惚地靠着桑十一，傅姝跟穆凉相对无言。
楚灯神色恍惚了没多久，便迅速回过神，理清了现在的状况后，看着周山季的背影，突然冲了过去。
他虽被江望重伤，却也狠狠地给了周山季一个耳光。
若是景故还活着，定会阻止他：“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啊！”
可惜他不在了。
“你这幅样子，给谁看？”楚灯的声音极冷，连桑十一都不敢劝他一句。
周山季被打得脸往一边偏，楚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到自己跟前，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景故死了，他死了！”楚灯眼眶发红地吼道。
“他这么喜欢你，你连滴眼泪都不肯为他流吗？！”
“你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吗。。。。。。”楚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在留烟村的七十年，他不止一次看到景故坐在院里的海棠树上，听到他一遍一遍地默念周山季的名字。
他也看到过景故偶尔回来教孩子们写字，写着写着，总是会写周山季的名字，然后自嘲地笑笑。
他那么喜欢周山季，丝毫不比他喜欢桑十一的少，现在他死了，周山季怎么可以不伤心，怎么可以连滴眼泪都不为景故流一流？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周山季怔怔地看着他，清晰的看见了楚灯眼底地愤怒和悲哀，他突然笑了：“我知道啊。”
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不可控制地泪流满脸。
“我知道。”他又重复了一遍。
所有人都知道，景故死了，所有人都舍不得，都难过，却没有周山季这般绝望。
他曾经很讨厌断袖，所以各种看不惯楚灯，在知道景故喜欢他时第一反应也是逃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爱上了景故，仿佛宿命一般的爱情，他曾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景故，他却没有。
固守着最后的坚持，要给景故最好的，却让他抱憾离开，到死也没有听见那一句我喜欢你。
周山季沉默地哭泣，楚灯颓然地后退了几步。
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死了，楚灯这样想。
他的弟弟。。。。。。也死了。
桑十一从未见过楚灯这般模样，仿佛天塌下来砸中了他的肩膀，把他彻底击垮。
楚灯总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坚韧，可这一次的打击，似乎到了极限。
“楚灯啊。。。。。。”桑十一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你还有我呢，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桑十一的神色极认真，这个承诺以生命作保，只要他桑十一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再离开楚灯。
楚灯冷静下来后，终于觉得有些丢人，他擦干泪痕，坐下来调息。
江望那一掌着实太重，他的修为还是合体期，要恢复恐怕还要一段时日。
穆凉终于开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琥珀眸光闪烁：“归芹谷。”
她抬起头：“主人最后的命令，带你们去归芹谷。”
穆凉：“这里就是归芹谷。”
琥珀：“归芹谷万妖宫，那里安全，主人说过，要护你们平安。”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桑十一：“现在你是我的主人，等我把你们平安带到万妖宫，便听你的命令。”
对于琥珀，桑十一心中一直有很多疑惑，他问：“琥珀，你说我是你的主人，你能否告诉我一些事？”
琥珀点头：“知无不言。”
桑十一：“为何你能拥有灵魂？”
“制作我的人是楚善，他曾是仙界的人，偷走了神界契约神的一丝神力，制作了我。契约神的神力给了我魂种，只要有人愿意血祭鬼偶，我就能活过来。”
桑十一没想到琥珀的来历这么大，震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神界和仙界是真的存在吗？”
琥珀点头。
“我的来历我一直记得，现在你是吾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助你成仙。”
契约神的神力哪里是这么容易偷到的，当年楚善趁契约神喝醉了拼尽全力偷到，逃进三千世界后仙力尽失，不得不重新修炼。
或许他偷盗契约神神力的初衷是寻找成神的方法，在他发现自己成不了神之后制作了琥珀，是为了助后人摸到仙界的门槛。
或许他也在幻想有一天，自己的灵魂可以跟着成仙的后人重返仙界。
琥珀想了想，又道：“在我被姜祈封印之前，身体内楚善的魂魄被宋来月取走。”
楚灯恍然，难怪宋来月这么执着地要以百万亡魂祭天，固执地认为这样能成神，怕是楚善告诉他的。
楚善楚善，他可一点都不善良。
楚灯：“也就是说，这么多年先祖。。。。。。楚善的魂魄在你的体内？”
琥珀点头：“正是，他一直在寻找复活的方法。”
亡魂复活，这是有违天道的，必得付出百倍甚至千倍的代价，生魂祭天，才有那么一点可能。
傅姝默默听完，抬头看了看天空，清冷的眸子里不知藏着什么情绪，似乎隔着天空，看着另一个人。
“师兄师尊，”她开口，“我想回大陆。”
穆凉皱眉：“你回去干什么？”
傅姝低下头，“就是想回去。”她顿了顿，忽然笑了笑：“有个人在等我。”
时隔七十七年，曾经的兄弟姐妹哪怕活着，都是近百岁的高龄，他们或许已经儿孙满堂，再不记得自己这个小妹。
原来这世上，与她有牵绊的人，只剩下顾离珠了。
楚灯突然明白了傅姝在像什么，那样的眼神太熟悉，就像他的十一无数次看自己的眼神一样。
除了顾离珠，还有谁会等她？
楚灯理解了，他道：“你回去吧，带上琉璃，她可以保护你。”
琉璃被楚灯从乾坤袖里放出来，化作人形，水蓝色的裙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此时的琉璃眼眶通红，在景故开始献祭地时候，楚灯就不管不顾地把她收进了乾坤袖。
景故死了，她唯一的弟弟，死了。
父亲死了，母亲在当年她与楚灯离开三岛后也死了，现在她为唯一的亲人，也死了。
她似乎了无牵挂了。
“景故他的尸身在哪里？”琉璃倔强地咬着嘴唇，固执地道：“我要带他回家。”
你还没有回去看看你的家，你还没有去母亲的坟前祭拜，你还没有完全觉醒你体内的狻猊血脉。
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我还想再听你，唤我一声姐姐。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眼中含着泪，倔强地不肯轻易哭出来，直到琥珀回答了她。
“我带你们离开后，他被宋来月一掌挫骨扬灰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琉璃猝不及防地掉下泪来，无声地哭着。
楚灯自知对不起琉璃，没让她见到自己弟弟的最后一面，他毅然解开了主仆契约，自己则被反噬吐出一口血来。
“楚灯！”桑十一惊呼，连忙扶住他。
“我没事，”楚灯擦了擦血迹，他抱歉地看着琉璃：“对不起。”
“我放你自由，这是你本该得的。”楚灯眼中地愧疚很深。
琉璃惨淡地笑了笑：“我自不自由，景故都不会回来了。”
她眼神空洞，对傅姝招了招手：“走吧，我陪你会大陆。”
“楚灯，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