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夜话》第34章


汀兰带我们领旨谢恩后,高玉满脸堆笑地赶着让着汀兰起来,道:“这些赏里面,既有皇上的意思,也有皇后的。可见,咱皇上、皇后,还是想着咱长春宫的!姑娘们往后的日子,好过啦!”
汀兰不知里面缘由,只当是皇上依旧念着富察氏的情儿;而宫里的人,也都不过是“看恩宠下菜碟”的。便当即从太监的托盘里,抓了四五个金银锞子,搁在高玉的手里,两眉一弯,粉面含春地对他道:“这都是承蒙咱万岁爷念着咱的情儿不是?公公来回当差累着了吧?这几锭银子,公公拿着打些酒来吃罢!”
高玉顿时更加的眉开眼笑了,赶着告了谢,一面又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了,悄悄起了身,来到下房等着他。果不然,过了一会子,高玉进来了。
“高公公,做什么的这么鬼祟着?”我见他一副神神秘秘地表情,不禁打趣他道。
见他从怀
里掏出一个桦木做的荷包盒,打开后里面摆着一个精巧的“百蝶穿花锦缎的荷包”,他突然双膝跪地对我道:“姑娘大喜啊!”
他这一跪,倒把我给唬住了,我忙赶着让他起来,道:“公公快请起,您这礼儿,我可受不起!这……这喜打哪儿来啊?”
高玉起了身,双手奉上荷包,道:“这荷包可是皇上御赐的,里面还盛了两枚‘金瓜子’,全宫独一份的恩典,姑娘快领赏吧!”
荷包,在满族文化里,除了可做赏赐之外,也有定情之意;而这“金瓜子”,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碎金子,一粒“金瓜子”顶二十多两银子呢!
比起先前的赏赐,这不过是个小件。可其中的分量,自是前面的所不能比啊!
望着眼前的一切,我迟疑了,我清楚的知道,我受不起!
“姑娘还等什么?快领赏谢恩吧!”高玉催促道。
“高公公,皇上的意思是……”我犹豫了,试探着问他道。
高玉则不以为然,见我一脸凝重的表情,有些疑惑地道:“姑娘还犹豫什么呢?万岁爷虽没说要翻您的牌子,可依我多年当差的经验,也是时候了。不是今晚呐,就是明儿!姑娘,若是来日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奴才我啊!”
我听了这话,心里揣度着,莫不是真的板上钉钉了?便登时拉下脸来,冷冷地对他道:“公公的话严重了,请您把这赏拿回去吧,奴婢不能受!”
“你……你!”高玉没想到我会给出如此答案,顿时瞠目结舌。
我双膝跪下,郑重地对他道:“皇上的恩典,奴婢心领了,请公公回去吧!”
“你这蹄子,真不识抬举你!”高玉拂袖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缓缓立起了身,心更加坚定了。
大妞抱这一床云丝锦被从床跟下过,差点跟高玉撞了个满怀!那高玉没好气地顶头一顿骂:“小娼妇,瞎了眼了,敢当我的路!”之后,抬脚便走。
这一吼,把大妞给唬住了,怔了半天,才晃过神来,从窗户上探个头进来问道:“高公公这是怎么了?刚才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你给他气受啦?”
我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对她道:“哪有的事儿,干你的活儿去!”
自打高玉走了,我的心每天都有些七上八下的,但却胜在我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尽了,心里头便也更加坦然。好在,乾隆像是把我忘了一般,既没有再来长春宫,也没有召我侍寝,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转眼间,春去秋来,一年一度的木兰秋荻又要开始了。大清国是“马背上得天下”的,乾隆此时也正处国富力强的壮年,因此他每年都会下令,带领皇子亲眷和八旗将士们前去围猎,看来今年也不例外。
我本以为,因为富察氏不在了,今年能轻松些。虽然往年,都是梅香和秋荷她们跟着去的,我们这些底下人,只有跟着准备的份儿,但是要知道,皇上出一次巡,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的,大小用具都得备得齐齐的。那时年幼,为皇后准备行头的事,自然落在我们这些小的身上,每每将着一袭人送走再迎回来之后,都得累的腰酸背疼好几天。
就在前日,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就坐不住了,阖宫上下的悄悄传着:皇上出宫围猎的日子好来了,又可以出去玩玩儿了!看着他们乐不可支的样子,汀兰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感叹道:“看来今年是不用咱伺候了,终于可以得空偷个懒儿,歇会子罢!”
可就在今日,皇后跟前儿的小磬子,传来口谕道:“今次出宫行猎,着长春宫宫女兰儿,随行侍奉,钦此!”
、望子成龙苦心做严父,心火难消怒斥两朝臣(上)
“可怎么就要了我呢?”我接了旨,悄悄拉着小磬子去了下房,惊讶地问他。
一般说来,宫女进入某宫当差后,就不能再踏出本宫半步。若是非要调遣,亦都需要旨意。临时将一宫宫女调遣到另一宫服侍,或是另跟一个主子一段时间的这种情况,都是很难见到的。因为大家都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前儿素琴的额娘,身上不大好了。昨儿,素琴去跟掌事姑姑告假,想去陪陪额娘,多在她额娘跟前儿尽点孝。她是皇后的近侍,姑姑不敢做主,就回了皇后。皇后便说:‘也难为这孩子了,打小就服侍着我,数年如一日的。等大了,谁承想竟让她额娘给折进去了呢?也便罢了吧!她额娘是她额娘,她是她’。于是就下了旨,免除她额娘在辛者库里‘糊饰扫尘’、‘运送米面柴油’的繁劳差事,收入储秀宫,做‘管领下妇人’。虽说还是从辛者库里领口粮,但最起码不用做那些繁重的活计,只在内宫里做做针线活和打打洗面水也就罢了……”
“这权当是看在素琴挨这几年的面子上罢……”我接过话,沉吟道。
“可不就是这话,辛者库里的贱奴,按道理是一辈子也甭想出宫的。”小磬子接着道,“她额娘造化也大,也亏那素琴平日当差谨慎,最后临了了,母女还能得个团圆……”
“你还没说,皇后怎么就要了我了呢!”我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当地中间的榆木黑漆雕花方桌前,当着他的面将茶壶茶杯的都涮洗了一遍,又烫了一下。
当着客人的面烫涮茶具,沏杯新茶,这也是旗下人的风俗。
又见那汆子(一种插在灶里烧水的用具)里的水没过一会儿就烧到滚热了。我又用茶则从青花哥窑的方茶罐里取出一撮茶叶,放在茶荷上,然后再全部倒入“和田白玉”的茶盏内,遂倒入滚烫的沸水,一时间只觉茶香四溢。
我将茶盏放在托盘上,让着给他道:“磬公公,说了这么半天了,喝杯茶润润喉吧!”
他忙欠了欠身,双手接过盏,笑得嘴都合不拢地道:“姑姑不必这样忙活,我便是说了话就走了的!”正说着,又看着手里的茶盏,笑着道:“这可是前儿皇上赏的那块和田玉?”
“可不就是那个!”我亦含着笑道,“公公,我可先说下,我们这里贫门小户的,可没什么好茶来服侍您,这可是最新得了的这点白牡丹茶,统共就这点儿东西。不怕您笑话,
也不算是什么福建的好货,您就权当解解渴吧!”
小磬子听了,心里怕是很受用,见他点着头,啧啧了两声,方道:“你说,皇后不要你要谁呢!纵观这后宫中的宫女儿里面,若要挑出最伶牙俐齿、最心思细密的人,你若称第二,我就不信有人敢称第一!”
我笑着道:“公公又在取笑了呢!我可担不起,这宫里面,机灵的人还不是多了去呢!”
小磬子听了,摆了摆手,把茶盏往黑漆方桌上一搁,用食指点着我道:“你也甭在这里跟我谦虚了,你要是不出落,皇后娘娘能点了名儿的要你不成?”他又看看了四下,近一步颇为得意地低声对我道:“前儿十五的晚上,是你叫皇上去的储秀宫吧?姑娘给得这么大的情儿,我小磬子可是记着呢!”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有点恼他,便在他脸上戳了一截,佯装没好气的样子,笑道:“就您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可我这次可真是头回当这份儿差,里里外外的还望请公公多扶持担待些个!”
他便也就一个劲儿左一个“是”,又一个“放心”的应着了。可我心里却明白:伺候人的这件事,谁也帮不了!
闲话不叙,转眼间便到了出巡的那一日。
这一天,满清八旗的精锐无一例外的全部参加,一时间御旗蔽天、角声四起,颇有当年八旗雄兵的威武!前面有护军,骑着高头大马,开道前行,当然少不了牧瑾;后面有八旗侍卫牵着御马,遥相呼应。那十匹御马,可是乾隆的挚爱——万吉霜、阚虎骝、狮子玉、霹雳骧、雪点雕、自在骑、奔雪驰、赤花鹰、英骥子、蹑云驶——这可都是一等一的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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