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如许》第4章

凌晨2：37分。窗外还隐约能看到远处齐亚机械公司大厦的轮廓，在夜色下泛着森然的冷光。
许微尘伸手摸索着枕头下面，触到一个冰冷的直角。他把它掏了出来，是一个木制的小相框。相框的边缘由于多年被人摩挲，磨掉了不少漆块儿，原木材质原本圆润的表面显得斑斑驳驳，许微尘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把它塞了回去，闭眼重新躺倒在床上，挣扎着到了天亮。
第7章
月底的时候，许微尘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资，虽然实习期的工资打了折扣，但是算上加班费和补贴，最后拿到手的数目还是很可观。周末许微尘去银行还了第一笔贷款，又去超市买了些B市的特产，坐上了回A市的动车。
A市跟B市相隔不远，动车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B市是非常发达的一线城市，有教学质量更好的B大，大公司也都在此聚集，因而有更多的的就业机会。这是许微尘当初选择来B市的原因，至于在这里遇到徐耀，则完全是个意外。他在A大念大学的时候就知道徐耀去了外市工作，却没想到就是这么近的B市。不过他这么有计划性和事业心的人，选择B市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A市相对而言要稍显落后，只能算是二三线城市，生活更加悠闲，生活节奏也慢了许多。跟B市马路上随处可见急匆匆赶路的人群相比，A市街道上的人们更像是在午后漫步，不疾不徐，像极了这两个城市的发展速度。
下了动车再转坐公交，沿途的风景从繁华的市区一直到无人的田野。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有几个孩子嘻嘻哈哈打闹着从他身边经过。许微尘停下脚步，默默注视着他们跑向远方。
十几年前，自己也是这样，从这里走出去，走向未知的世界，遇到了越来越多的人，读了越来越多的书，做了越来越多的事情，回来这里的次数却一年比一年少。这个把自己抚养长大的地方，像家又不是自己的家。自己曾经的房间和床铺早就住进了新的孩子，而自己当成母亲的人也给与着别人同样的爱。
许微尘在一个生锈的金属拱门前站定，抬头看着大门上斑驳的字迹：
A市孤儿院。
虽然自己对于这里并不是一个特别的孩子，但是这里对他而言确是最为特别的地方。
一进门，在前院玩耍的孩子们看到他，就纷纷围了上来，抱着他的小腿团团转。
许微尘摸摸这个脑袋，捏捏那个小脸，感慨小孩子长得真是快。他数了数，几乎大部分都在，他还挺惊讶，“怎么都在？今天没去上学么你们？”
“早就放假啦！”“我们放暑假啦！”“许哥哥好久没来啦！”小团子们抗议着，伸手去够许微尘装特产的袋子。
许微尘拍了拍脑袋，苦笑了一下。自己几乎每年假期都去打工和实习，毕业后又直接进了齐亚机械公司，连轴转地忙工作，几乎都忘了暑假是该好好玩耍的时候。
许微尘把袋子里的糖果拿出来分给他们，孩子们一阵欢呼雀跃，互相比较着分到手的糖果。许微尘还得给他们当调解员，好不容易安抚下来所有孩子的情绪，每一个人嘴巴里都塞着鼓鼓囊囊的糖果，才得空问道：“秦妈妈在吗？”
“在的在的。”“在办公室呢！”“刚刚我还看见啦！”孩子们用含糊不清的口气七嘴八舌地回答他。
许微尘又挨个问了他们的学业，陪他们玩了一会儿才穿过前院，驾轻熟路地找到院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吧。”
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一名满头银发的中年妇女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定睛看清了来人，堆满皱褶的脸上立刻堆出温暖的笑意，“微尘啊，好久没回来啦！快坐，坐。”
“秦院长，好久没来看您了，之前毕业忙着找工作，实在是太忙了，真是抱歉。”许微尘按住要起身倒茶的秦院长，巡视了一圈儿办公室，自己找了个板凳坐在她身边。
“哦哦忙是好事啊，都忙些啥呢？”秦院长把手里的毛衣放在桌上，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之前不是跟您说过，我研究生毕业后在B市找了份工作吗？公司给了我很不错的工资，我从这个月开始已经开始偿还当初读书时欠下的助学贷款了。”许微尘把带来的B市特产放在桌上，“我还带了点B市的特产来，您尝尝。”
秦院长笑眯眯看着他，“长大啦，就别往这儿带东西了，你自己吃好就行了，剩下的钱你都拿去还贷款，早日还清，以后还要买房子娶媳妇儿呢，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你看你，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又瘦了。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我遇到了之前大学时期的学长，他现在是我们部门的总监。”许微尘犹豫着说道，“他……很照顾我，我在公司一切都挺好的。”
第8章
秦院长没说话，瞅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大学时期的学长？”
“嗯。”
秦院长收起笑容，严肃地盯着许微尘，沉声问道，“是不是……大学时害你留级的那个？”
许微尘有些懊悔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又有些诧异秦院长的记性居然这么好。也许是最近太顺利，让他有些麻痹大意，但他确实没料到，过了那么多年，秦院长居然还记得那件事情。
“是……但是秦院长，那都过去了……我，我现在很好……”
秦院长把老花眼镜拿下来，用衣角擦拭着，叹了口气，“秦妈妈老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孩子，你们走出了这孤儿院，我就没办法再管你们了。你自己的事情要自己知晓分寸。你那时候差点被退学，幸好最后只是留级多读了一年，好不容易现在本科毕业了，研究生也读了，怎么绕了一圈儿又跟他混到一块儿去了？不是我说什么，这种人你还是离得越远越好，你再有个什么闪失，秦妈妈可没办法再帮你了啊！”
许微尘垂眼听着，他想解释自己和徐耀都早已不是当初莽撞的少年，他想解释七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他想解释自己和徐耀现在只是工作层面上下级的关系，仅此而已……但当他看到秦院长满头的银发，她的眼睛只能借助老花镜才能看得清东西，眼前的这个老人实际年龄上并没有很老，但岁月无情摧残着她的健康，她不再是自己初见她时那个精力充沛，一人可以扛起整个孤儿院的秦妈妈了。
况且，当初也是她东奔西走四处托关系帮他求情，才能勉强保住自己继续念大学的资格……不然的话，哪里还会有现在坐在这里，可以跟她解释的许微尘。
最终解释的话他一句也说不出口，“我知道的，您关心我，我都知道。”许微尘小心控制着情绪，不让难过的语气透出一分一毫，“当初学校要让我退学，是您才让我有机会继续学习，才有了现在的我。但是，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幼稚的许微尘了，我知道分寸的，您就放心吧。”
秦院长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已经长得比自己都高了，不是曾经的小毛头，也不是得知学校退学通知书时六神无主的学生。他成长了，学到了很多东西，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得站在她面前，为自己辩护。
秦院长有些难过，但更多的还是欣慰，她摸了摸许微尘的脸颊，慢慢地又重新微笑起来，“我没办法成为你的亲妈妈，微尘，我也不可能强制你去做什么。你长大了，也开始叫我秦院长了。不像你小时候那样追在我后面叫我秦妈妈了……你在B市，我终于鞭长莫及了……照顾好自己，微尘。如果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秦妈妈。”
“恩，我会的。”许微尘压抑下心中翻腾的酸楚，垂下眼帘，不让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角。
回B市的路上，秦院长一直送出他好远。坐在动车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不过短短一小时连接A市和B市的路程，对许微尘而言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徐耀曾经存在过的世界。
一个徐耀现在存在着的世界。
他不是不知道孤儿院的现状。孤儿越来越多，孤儿院扩大了，管理人员却越来越难招了，秦院长其实是希望他留在A市，可以随时回来帮忙，她知道自己只要说出口，以许微尘的性格肯定不会说出拒绝的话，但她又不愿意耽误他的前途。怕许微尘再遇见徐耀会受伤，又怕说出来阻止的话让他为难。虽然不是亲生，但是秦院长对他的关心，从来没有减少。
这些许微尘都知道，这些年他逐年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