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纪实》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纪实-第174章


闹什么劳动保险,什么工资太少。江苏省只有50万产业工人,现在炼钢铁的有300万。哪个大呢?是300万大。这就为我们创造了一种新的劳动制度。炼钢铁可以这么做,是不是开纱厂也可以这么做?比如,这个厂要两千名工人,请你们哪两个县调两千工人……那么机械厂是不是可以这样做呢?……共产主义劳动是没有报酬的,因为你横竖有饭吃,有衣穿,各取所需,不需要另一个报酬,而且是没有定额的。” 
我这里罗列刘少奇一系列引起“五风”的言论,并不是说,“五风”的风源是刘少奇。也不是为了减轻毛泽东的责任,而是说明,自从批评“反冒进”以后,当时中央领导集团中的多数人是和毛泽东一致的,是支持毛泽东的。其中,刘少奇、周恩来,和毛泽东调子一致,他们有时还说出比毛泽东更激进的话。20多年以后,邓小平回顾当年的情况时说:“大跃进,毛泽东同志头脑发热,我们不发热?刘少奇同志、周恩来同志和我都没有反对,陈云同志没有说话。” 何止没有反对?实际是火上加油,推波助澜。如果要追究“五风”的风源的话,那就是整个中央领导集团。当然,说中央领导集团有意刮“五风”那也不符合事实。他们的言行也是理想、制度的必然。他们的这些言行一层一层地放大、扭曲,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更有制度的原因。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风源”来自中央领导集团。在高度集权的制度下,中央一有动静,下面的跟风者会成千上万、风起云涌。
在庞大的跟风队伍中,有几种不同情况,一是自觉认同的;二是被迫自保的;三是投机钻的;四是盲目无知的;五是混水摸鱼的。
自觉认同者中有一批是怀有共产主义理想的知识分子和高级干部;盲目无知者,相当一部分是“热血青年”,他们深信在“共产主义教育”中学到的一切,深信报刊上关于大跃进宣传。这两部分人在知识水平上是高低不同的两极,但在跟风上有很多共同之处。他们都是“真诚”的赞同,他们表现得自觉而虔诚。他们在跟风过程有一种参与神圣事业的自豪感,有一种实现理想目标的责任心。但是,这两类人在这些方面的“深度”和“高度”显然不同。自觉认同知识分子和高级干部有号召力,能发动群众,关键时刻能提出新的口号,新的说法推动运动深入。无知的“热血青年”,最为激进,最容易把事情推向极端,也最具有破坏性。这两批人是跟风力量的中坚。
热血青年,脑子里只有舆论所灌输的共产主义信仰,再没有别的东西。他们很容易被上级领导发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去保卫某种价值。为保卫这种价值,他们无所畏惧。这种无畏是以无知为基础的。中国共产党的每次政治运动,都是热血青年打冲锋,这是毛泽东所掌握的一支具有摧毁性的力量。他们易冲动,往往把事情搞得过火,只要这种过火不破坏政府的目标,这种过火是允许的,甚至被认为是可爱的。
被迫自保而跟风的,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跟风有可能被认定为“态度”、“立场”有问题,有可能犯“方向”、“路线”错误。右倾的帽子就拿在上级的手上,是可以随时给戴上的,谁也担当不起。在这批人当中,多数人不激进,但也有一些品质不好的人,为了给自己营造更可靠的保护层,也说出一些过激的话,做出一些过激的事。开始有的地方放“高产卫星”,并不是所有的干部都信以为真,许多地方领导人起初都持怀疑和观望态度,到了“浮夸”者得到了中央的称赞,感到自己再不跟风就有政治危险时,才跟风放起了“卫星”。庐山会议上对彭德怀的“意见书”持否定、批判态度者,开始只是少数人,经过一段时间你看我、我看你,尤其是看最高领导人的态度后,才“同仇敌忾”掀起“反右倾”的风潮的。跟风者知道自己的行为违背现实,也违背自己的心愿,但是身不由己或无可奈何。其中,有良心的人,在跟风过程往往伴随着痛苦与不安,伴随着对风潮严重后果的担忧与焦虑。
一些投机钻营分子,跟风是为了投领导人所好,是向上爬的手段。这固然与个人品质有关,最根本的还是中国的干部人事制度造成的。干部提拔,人事任免,不通过民主选举程序,全由领导人说了算。只要主要领导人喜欢,仕途就畅通无阻。在这种制度下,看到上级喜欢亩产1000斤,他就来一个亩产2000斤。他的言行举止,完全是为了取得上面的好感与欢心。他使出浑身解数去跟风,以求仕途通达。 
在农村有一批素质极差的人,在任何政治运动中,总是打头阵。毛泽东的《湖南运动考察报告》中称这种人为“痞子”。没有这些“痞子”,运动就打不开局面。所以毛泽东对“痞子运动”持肯定态度。在土地改革以及以后的“四清运动”中,这些人被称之为“勇敢分子”。在公社以下的农村干部队伍中,就有一些这样的人,他们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总是表现得十分激进,以求混水摸鱼。对农民进行拷打,捆绑,各种违反政策的事,就是这批人干出来的。但有些事不完全是“痞子”干出来的,彭秀梅就是一例。
彭梅秀是湖南省长沙县天华大队党支部书记,她不是坏人,只是“三面红旗”的一个积极推行者。她是全国三八红旗手,湖南省劳动模范、省人大代表。土改以来的各种政治运动,她都是分子。1952年她串联了左邻右舍六户农民组织了互助组。秋后,六户农民家家增产。“彭梅秀互助组”被评为全县的模范互助组。以后的合作化中,她又带头紧跟中央,组织了初级社、高级社。省报和地报还经常有她的报道。我这里提到她还因为她和刘少奇直接发生过冲突,作为风源人物之一的刘少奇认识已经改变,而她还没有转变。《渴望真话·刘少奇在1961》一书对她作了生动的介绍。现摘录如下:
在大炼钢铁时,公社下达天华大队上交林炭的任务很重,按这个指标,得把山上的林木砍光。大队党总支副书记段树成建议不要上交这么多。彭梅秀一口否定,上交任务一斤不少,结果几个山头都剃了光头。后来又没有炼出钢铁,段树成说“这是得不偿失”。上级强调棉田成片,但那片棉田中间有几丘冷浸田不适合种棉花。小队干部请示段树成。段树成回答说:“因地制宜吧!”结果,大片棉田中,有几丘田种了水稻。大队有个茶园,由于虫害和干旱,有些茶树枯死,在茶树间有一些空地。段树成让社员在空地上栽上了红薯,以补茶场工人粮食不足。彭梅秀就上面三件事把段树成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日夜批斗, 车轮战术,留党察看两年。
刘少奇到天华召开各种座谈会,讨论六十条,重点听取对公共食堂的见。彭梅秀也参加了一次座谈会。刘少奇说,“我们今天讨论公共食堂,刚才已经学习过六十条,请谈谈你的看法吧。”彭梅秀拿起桌上的一本六十条,翻了几页,说:“刘主席,我们今天不说办不办公共食堂的事!”刘少奇微笑着说:“为什么呢?”彭梅秀扬着手里的六十条说:“第34条讲得很明白,一切有条件的地方,生产队应该积极办好公共食堂,天华怎么没有条件呢?省里都在天华开过座谈会。即使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办。要不然,还算什么红旗大队?公共食堂是社会主义阵地,拆散公共食堂就是拆社会主义墙脚,不办,那还算什么社会主义?”刘少奇笑了笑,说:“过去我们的宣传有点过火,也不能说不办公共食堂就不是社会主义。重要的是实事求是,看有不有利于群众生活,有不有利于发展生产。红旗大队更应该实事求是!”彭梅秀不假思索地说:“别人办不办,我不管,反正天华的公共食堂要坚决办,积极办!”
彭梅秀文化水平低,不知天高地厚,连刘少奇也不放在眼里。她得知刘少奇找她的“政敌”段树成了解情况,很不满意。在屋里摔东西,担桌子,暴跳如雷。她冲到刘少奇和段树成谈话的屋子,要进去,被刘少奇的警卫拦在门外。彭梅秀大喊大叫:“刘胡子,你到天华来搞我的名堂,我不怕你!”
此后的几天,彭梅秀越来越不像话,对中央调查组的工作设置重重障碍,长沙县委不得不将她调到另一个大队任党支部书记。几天以后,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长沙县委书记李满成等上领导人到天华大队开会,刘少奇也参加了会议。会上宣布彭梅秀工作调动的决定,同时宣布为段树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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