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明》第71章


司空镜猛地摇头,想要甩掉疲倦之感,视线却愈发模糊。她的全身都开始瘫软,一时竟使不出半分力气,脑袋也愈发沉重,呼吸困难。
究竟是怎么了?
她沉沉抬起头,望见对面的江恪欢又补充了什么,却全然听不清他的话。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连色泽也看不分明。她恍然明白过来——这是,毒发的症状。
不确定是何种毒药,也不知是在何时服下的,她连忙封住胸口两大要穴,这才勉强恢复过来。
见到这个反应,江恪欢倏然大笑,“方才的药香,怎么样?”
药香?
司空镜一怔,霎时回想起先前进入司空离墨的房间时闻到的奇怪的药香,猛然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药香!
她神色倏一紧——因跟随妙神通多年,她略懂医理,虽不精通毒药,但对于一柱药香究竟有没有含毒,还是分辨得出的。方才的药香虽带着淡淡的甜味,却并无毒性,分明什么都没有察觉出,现在又怎会中了如此厉害之毒?
瞧见她不解的神色,江恪欢笑着解释道:“这是从西域带来的曼陀罗,无色无味,想必连那毒圣也闻不出来。”
司空镜喉咙沙哑,只能吐出寥寥几字:“你……为何?”
她边说边后退,撞到身后的寒玉棺时,终是坚持不住,颓然跌坐下来。迷糊中,她看见对面的司空离墨正紧蹙着眉头,怒然逼问道:“你怎可对她下毒?”
“这不过是让她失去力气的药,不是什么剧毒。”江恪欢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只要她交出折溪剑谱,我自然会给她解药。”
言罢他向着门外做了个手势,而后便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声音,笑声中带着冷嘲:“阿镜,好久不见啊。”
循声望去,在竹屋门口,赫然立着一个栗衣青年,俊俏的眉目中,露出森冷的笑容。他一手握着一把半开的折扇,另一手攥着一个药瓶,正细细地打量着她。
“你……”司空镜的唇角动了动,“……是你。”
她强撑着站起,怒瞪着对面的李孟泽,顷刻回忆起年少时曾在后山见到他与什么人传信,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你们……是一伙的。”
李孟泽摊开双手,扬了扬手中的药瓶,笑问:“折溪剑谱在哪里?”
“不在我身上。”她目光一颤,冷笑道,“义父只是教过我剑法,并未将剑谱给我。”
话音未落,司空镜顿然起身,猛地将袖中的银剑刺出。那个动作几乎是在刹那间完成,连李孟泽都看得愣了。
然而,毕竟剧毒攻心,她的身法还是慢了一步,在落剑之前,就被对方一掌击了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真是不乖啊。”李孟泽摇了摇头,啧啧道,“这么多年来对我恶言相向,没想过你还有今日吧?”
她的神志开始涣散,耳朵也不如先前灵敏,猛咬嘴唇想保持清醒,唇上被咬得渗出了血印。
“忘了告诉你,当初在豪杰山庄时,苍山派那个小丫头的木牌也是我放的。不过没想到那个叫凌舒的家伙顶了罪,真是可笑。”他颇为冷漠地细细打量着她,“敢让我难堪的人,你以为我会放过他们?”
“原来是你……”司空镜骤然明白过来,“我还在奇怪什么人会去陷害一个小姑娘,想不到是你这个疯子!”
李孟泽被她这么一吼,不由一愣,嘲讽道:“虽然我知道你不识好歹,但我还是奉劝你交出折溪剑谱来,否则……你以为我真不会杀你?”
“果然是有所图谋。”她冷笑一声,继而掌势一推,飞快地又刺一剑出去。李孟泽毫不慌张地用折扇接下她脱力的一剑,依然微笑。
“我说你啊,曼陀罗会让你内力尽失。明知道不可能,怎么还……”
他说到一半忽地顿住,脸色霎然变得惨白。低头望去,他的胸口不知何时竟刺入另一柄银剑,虽避开了心脏,却精准无误地击中了他的胸骨。
“呜呃……”伴随着一声低吼,他登时吐出一大口鲜血,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之人,“你……”
方才司空镜的第一剑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引他凑近,再将藏于袖间的另一把银剑刺入他的胸怀。若不是因为身中奇毒,导致视线有了偏差,这一击,本该是正中他的心脏!
李孟泽丢下手中的折扇,摇摇晃晃连退好几步,捂住胸口喘着粗气。对面的司空镜也已是油尽灯枯,早已体力不支,靠在冰棺旁半天动弹不得,急促地低喘着气。
江恪欢见状怫然一怒,手掌一震,竟将身旁简陋的桌子劈成两半,大叫道:“好你个小女娃!”
他说着便要冲去,却在迈步前被人拦住。转头一看,只见司空离墨正抬手挡在他面前,冷冷地望着他。
司空镜双手撑地,剧毒侵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眼前越发模糊。她紧咬着嘴唇,只觉喉咙干涩难忍,猛地亮出袖剑,狠狠刺向肩头,流出部分血液,这才使得毒性缓和了些。
“唔……”因这一剑太过疼痛,她猝然吐出一口血来;鲜血一刻不停地从伤口涌出,顷刻间染红了她的白衣。
浓烈的血腥味自肩部散出,痛感愈发强烈,这钻心之痛让她几乎昏厥,但真的管用,神志立刻清醒,眼前也逐渐清晰。她咬咬牙,转头看了那冰棺中的女子最后一眼,随即足尖一点,飞身出了竹屋。
江恪欢见状大骇,连忙想要追去,却猝不及防从背后中了一掌。他不可思议地回头,只见司空离墨正幽幽地瞪着他,冷然道:“不许动她。”
***
下山之路,风沙漫天。
司空镜草草处理了肩上的伤口,但对于那让她内力尽失的毒药却是无暇顾及。
她咬紧牙关,飞步下山而去。意识愈发模糊,腿脚也开始不听使唤,导致她的身子不慎前倾,几近跌倒,连忙用剑柄对准胸前的伤口用力一戳,竭力维持神志。
她依稀记得山下有一条大河,乘船南下可以达到一座山野荒村之内,但因已是深夜,她有些辨不清方向,只好跟着感觉一刻不停地下山。
黄沙路上风起尘扬,山路盘旋,枯叶遍地,四周异常安静,连鸟兽的声响都听不见。担心身后有追兵,她连呼吸之声也有所调整,好在四处荒芜一片,枯树隐蔽着身形。
毒药又开始发作,她的眼前倏然又模糊了一下,脚一软,单膝跪了下去。这一剧烈震动使得她的伤口再次裂开,胸前的鲜血溅在泥地之上。
她将银剑插在地上,想要撑着起身,手臂却在半途不听使唤,险些栽倒下去。她倒吸一口气,转头向着天玄阁的方位看了看,却并未瞧见有人追来。
冷风呼啸,凄厉凌人。她本就十分瘦弱,尽管是夏日,单薄的衣襟却抵挡不了山间的清寒,伤口暴露于寒气之中,一片猩红。
她倚在剑上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让她痛得几乎死去。霍然间,她忆起江明澄对她的叮嘱与警告,让她千万别回天玄阁去,不由无奈地笑了笑。
也许这回……的确是太过鲁莽了,明知阁中早已出了事,却还毅然回去;明知司空离墨早已不是她识得的那个哥哥,却还是抱着所剩无几的希望。
她吃力地伸手探向腰间,摸出一块圆圆的石头来。那是凌舒曾送给她的玛瑙,尽管并非什么贵重的宝物,此刻却叫她无比安心。
眼前浮现出他傻气呵呵的笑脸,她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一般,疼痛也不再那样刺骨。四周的声音渐渐远离,眼里雾气升腾。她刚想闭上双眼,却忽然想起在半仙草庐的那一晚,二人在火堆前互相依偎,定下解决这件事后就浪迹天涯的约定。
这一记忆将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司空镜深吸一口气,剑尖点地,用力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立稳之后,快步奔下山,几经波折,终是到了山脚。
此刻她已然力竭,只好隐身于树林之中,想要歇息片刻,重重地靠在一棵大树上。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离城郊想必还有很长一段路。
她抓住自己的衣角,用力一扯,而后握成一团,堵在肩头的伤口上。此刻,她的一身白裙已是一片深红,与苍白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嘴唇被她咬出的一道道口子,不停地向外渗出鲜红的血液。
休憩少顷,她忽然听见前方树林深处传来微弱的声响,遂警觉地向林子里望了望,却什么也未瞧见。犹豫片刻,她起身缓缓向前步去,终是听清了那声音的来源,并非人声,而是水声。
此时的她早已是虚弱不堪,靠着疼痛勉强维持意识。徒步行了一段路,只见前方正是一个小小的码头,岸边停着一片竹筏,船头正坐着一个披蓑戴笠的老船夫,静静地凝视着远方。
仿佛看到了希望,她赶紧加快步伐,上前道:“船家……可否送我到下游的村子里?”
那船夫似乎是个年迈的老人,用低低的帽檐遮盖住双眼,看不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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