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逆流》第83章


李西西头埋得更低,忽地有种“一旦被此人放弃就彻底万劫不复”的错觉。她小心翼翼地拉他袖子:“哨子哥你别不管我,我都听你的……”
邵一乾胡乱点点头,全身上下摸遍自己兜,最后只掏出一个打火机来。
他特别无奈地按了两下,又闲得蛋疼地用早已生了一层薄茧的指头去掐火苗,玩了两三次,丢下一句“走了”,就转身急步离开了。
他和李西西是一对冤家,打小就相互掐得鸡飞狗跳,到后来,他秉承“好男不跟女斗”的至理名言,不再跟她计较一些芝麻绿豆的屁事,李西西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地老跟他斤斤计较,这给他烦的,一见她就恨不得插翅膀逃跑。
这当儿,经年不见,再次碰头的时候,昔日的泼辣妹子都活成了一个下九流,隔了七八丈,都能嗅到一股刺鼻的糜烂。
这都不叫冤家了,这整一个冤魂不散。
重逢的地点也颇蹊跷,是在医院里,结合她的特殊职业一琢磨,真是替她心烦,风月场里,要进行妇科检查的毛病也十分明显,不是怀了,就是沾了某种不干不净的病,他没好意思问。
邵一乾心不在焉地回到宿舍,敲敲门,睡眼惺忪的言炎踩着拖鞋给他开门,一气呵成地交代了一串事情:“洗脸水在蓝盆子里,洗脚水在红盆子里,热水器里有热水,你明天记着攒一桶水,楼下公告说明天停水停电。”说完便跳上床,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脸面向墙里睡去了。
邵一乾心里郁闷,抬手关了灯,借着门玻璃上透过来的月光摸到床边,兑好洗脚水泡脚。
等那股温热把脚底的严寒全都驱散,裹在眉眼里的冰凉才逐渐消失,似乎血管里的血液才初始解冻,重新开始流淌起来。
他烂成一摊稀泥一般往后一靠,十分没出息地想,每天回到宿舍有人给端洗脚水,跟被人伺候有什么两样?他严肃地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什么两样,他就是在被人伺候,而这个活儿应该是交由将来的媳妇儿完成的。
女人,将来要讨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做媳妇儿?
他奶奶那样的,家务能手,有事做事,没事搓麻将,跟街坊邻居比吹牛皮,把一干人马全都吹得五迷三道的,浑身上下尽显女汉子作风。
他妈那样的,唔,美得有些出类拔萃,不好找,至少方圆百里,他妈独孤求败,难遇敌手。
这讨来做媳妇儿的,漂不漂亮无所谓,不恶心就行,喜不喜欢也无所谓,不讨厌就行,有钱没钱更无所谓,不败家就行……他百无聊赖地想来想去,就没挑出一条他觉着“有所谓”的,他都被自己这些挑媳妇儿的底线震惊了——
什么都无所谓,到底什么才有所谓?
算了,想也白想,媳妇儿她妈估计都还没出生呢,想这个,还不如想想过几天的离岗培训。
不出一个月,他们全厂挑出来的九个年轻小伙子就要集体南下,去南方一个什么技师学校外出学习,为期三个月,回来以后在技术车间实习半个月,择优任用,挑出三个人留在技术车间里,剩下的人返回原车间。
技术培训相关的内容,他原先在夜校上课的时候打过一遍底子,就是没有实战经验。
这种感觉,就和手里攥着一叠小抄上考场似的,赢面挺大。
说是这么说,兴许是泡脚泡得迷糊了,他摊在床上开始打盹儿,不受控制的思维里十分突兀地蹦出来一个面目不清的人形,潜意识便十分自觉地为这个面目不清的人形限定各种各样的要求。
眼睛得大,鼻梁得挺,下巴得尖,腰细腿长,能把校服穿架得活力四射的那种腰细腿长,书得念得叫人无法企及,得有眼力见儿,要知冷知热,还要孝顺爹妈……
……你怎么不干脆娶个天仙回来?那是媳妇儿么?那娶回来放在家里头,都得当观世音娘娘供起来。你拿什么供?就你那点一月三千的工资?还是刘季文十好几万的外债?
这么左一条、右一条地往上加条件,不一会儿就往上加了一箩筐,那个面目不清的人的形象渐渐丰满起来,他觑着眼睛去看,想知道自己缔造了个什么玩意儿,从脚尖往上一点一点扫,视线越过长腿,才看到那人一把细腰,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片温暖越靠越近,一阵熟悉的奶香也十分野蛮地钻进鼻腔里。
一个声音贴在他耳朵边响起,一双手推了推他:“把脚拿出来,水都凉完了。”
他睡到一半,懒洋洋地怕动弹,眼睛都没睁,心想这人还得有一把这样的好嗓子,呵气如兰,夫妻么,难免吵个小架,声音好听了,吵起架来都赏心悦耳。
一会儿这种意识渐渐模糊,又看见自己培训归来,西装笔挺,人模狗样事业有成的样子,皮鞋锃亮,名片像雪片一样满天飞,见个人都点头哈腰地管他叫“邵总”,管他旁边那人叫“嫂夫人”。
哈、哈,别他妈做梦了,老老实实睡你的吧。
不过做梦好啊,梦里飞黄腾达,梦里出人头地,梦里风光无限。
言炎推推他,没反应,倒是呼吸渐趋均匀,此人保持着泡脚的姿势,睡着了。
他跳下床,任劳任怨地帮他擦了脚,推到床上去,眼观鼻鼻观心地帮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洗完他的袜子,擦干净手要回去睡觉,转身刚迈出一步,便特别悲催地踩到了方才的洗衣皂,脚下一滑,膝盖结结实实撞在床沿的铁架子上,磕得他眼冒金星,倒抽凉气,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妈的。”
邵一乾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忽然就近在咫尺,被格外明亮的月光镀上一层银霜,显得面白似玉,嘴唇上那点儿淡红里也搅进去一丝星芒,蒙了一层雾似的,像极了某种价值连城却纤细脆弱的东西。
言炎心跳瞬间乱了,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耳朵里被灌进去一壶滚油似的火焦火燎地烫,满脑子只剩下那张蒙了雾的唇。
他悄悄地屏息靠近,心说你舍得提前退场么?
还高考,考个屁,不考。
他专注地看着他,忽而孩子气地笑了一下,特别鸡贼地附身低头,分外轻柔地贴在他的嘴角,又手贱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便宜,心说我要追你啦我的大侄砸。
他做下这个决定,就抽风似的洋洋得意起来,心里越想越美,似乎人家都答应了他一样忍不住开心,美得浑身轻飘飘的,简直要冒泡了。
一股力道忽地罩在他后脑勺,将他蛮横地压下去,然后天地颠倒了个个儿,他猛地瞪大眼睛,脑子里晕成一锅粥,还没待反应出个所以然来,鼻梁上就传来一丝凉意,柔软的触感在他鼻梁上停了一瞬,暂停两三秒,突然特别重地再次落在他的唇上,擦过他的唇皮带着浓重的炮火的味道,把他轰得魂飞魄散。
好巧啊,碰到他做春梦的美好时光了。
言炎脑子里“嗡”的一声,跟天崩地裂的动静一样振聋发聩,一时懵得十分彻底,第一念头涌上心,是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幸好那人没有进一步,只是贴着他的脖子把头埋下去,重新回归宁静。
言炎这才觉得胸腔里没气,闷闷得心慌气短都持续很长时间了。
他静静地等了两三秒,轻手轻脚地把邵一乾重新放好,捂着脸钻自己被子里,设身处地地体会了一把小鹿乱撞是个什么滋味,心说他这流氓耍得真是炉火纯青,深得我心。
他清醒着躺了一夜,早上起来不动声色地觑着邵一乾有什么反应,结果……那混蛋什么反应都没有,边喝豆浆边把钥匙扔给他,不走心地说:“厂子里安排我去学习,三个月回不来,不要找我……哎你嘴怎么了?想吃肉也别咬自己嘴啊,那才多大点儿荤腥……”他最后十分邪恶地一笑一挑眉,伸手一指恰好赶到门口的欧阳胖子,“咬他,皮糙肉厚。”
言炎看一眼镜子,自己下唇上有一缕干涸的血迹,眼神躲躲闪闪有些不自在:“磨破了。”
邵一乾踢掉拖鞋走到门口挥挥手,和欧阳胖子一起上工去了。
没过多久,他们厂里的培训队伍就出发了,临行前,邵一乾思前想后,又把李西西叫出来,硬逼着那姑娘又去了趟医院,十分震惊地得知艾滋这一诊断,眼睛都要瞎了,真恨不得把她一掌劈死拉倒。
艾滋就是个等死的病,死相也惨,他倒开始同情她了,他问她:“你还想见见谁?李叔李婶儿还见不见?”
李西西素面朝天,还不太适应,眼神黯淡下来,摇摇头:“不见,见了他俩是要给他们脸上抹黑么?”
邵一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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