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蓝》第49章


慕瞳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因低着头看不出眼中流溢出的是何样的表情,只是待了片刻,才闻声,“这亲事确实不错,琦珊公主是桓王的掌上明珠,听闻上面还有几个哥哥,但都是不能承事之人,如若我娶了琦珊公主,入了他桓王家的赘,凭着我的能耐尚有信心定能得桓王青睐。等到他老百年之后,东北桓地还不是我囊中之物,也许这天下……”
言止意尽,我已瞠目咋舌。心中无端端地生出了丝厌烦感。
关于天下之势我一直以为慕瞳不甚关心,曾几何时我俩在屋顶喝酒时,他道:“这天下有太多人去争,但不是个个都想要。我呀,只愿居一处山清水秀梅园鹤林,过神仙一般的日子。”
还记得那夜的月光,幽幽地镀着他侧脸,光影融合如雕刀一般刻出他一脸俊逸,笑意谧然时,竟觉得他的眼神那般地让人痴迷。
而此刻他居然说他想得天下,我忿然而起,嚷嚷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主意,枉我还对你另眼相看,视为知己,你也不过就是个俗人。”
再逢他,至今已有大半年,从来都只见他言笑晏晏的脸,你当他没脾气,却不知这类人发起脾气来可以吓死你。我话音一落,他已经将手中的碗向桌上一摔,顿时碎成了两半。他起身,向我一步,将我困在桌前。那挺拔的人影已经向我覆了下来,就这般居高临下,他开了口,“俗?那鲜于凕是那不俗之人。隋岚,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你究竟想怎样,无所图地娶一个女人?你倒说说我为了什么要娶那小公主?”
为了什么?我怔住了,娶一个女子,不是因为爱吗?他对琦珊公主……
我心中一哽,却无言以对。他的气息快扑到我面上了,被他逼得无路可退的我,只想着快些逃开。我侧过脸,不看他,依旧朝他吼道:“沈慕瞳,你小人,鲜于凕是你三哥,你竟在背后中伤他。”
面前的身子僵了下,终于退了一步。我悠悠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朝他看了一眼,那张脸着实让在愣了片刻。即便是在金汤城流浪之时,他也没有过如此挫败失意的神情。心里的愧意油然而生,竟想伸手去安抚他,却狠着心没伸出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收起脸上的歉意,朝门外走去。
身后却响起他的声音,如若错觉一般。
“隋岚,我若不在,还有谁真心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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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种说法,当天想地时,但会用雨丝相连以寄相思。近日老天爷颇多情了些,这一场雨足足下了几日。
第一日没甚趣事儿。第二日摔坏了个茶杯,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指。第三日踩着了一块青苔,摔了个四脚朝天。第四日还下不得床,佟婶来看,说这是因为我近日运道不济,得去庙里求道符。
我向来不信这些,在床上养了几日,终于感觉身子利索了些。雨还在下,应是第七日,一大早起来便觉得左眼跳得厉害。想来是这几天睡得太多,我翻身下了床,活动了下筋骨,正站在廊下赏雨,对面月亮门外却刹进来个面熟的人。
一见本姑娘,她便冲了过来,淌了一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子。
“隋姑娘……我家姑娘快落气了,想见您……将……将军让我来请您。”
来人正是夕颜园子里的丫头,我心头一震。这些天忙着闲事,竟把她给忘了。我与夕颜虽然无甚关系,在半年前不过是两个陌路人,但是为何与她有牵连,应该是因鲜于凕吧。
左右是条人命,快死了也想到本姑娘,我向来无铁石般心肠,被这丫头拉着一哭也伤心起来,没待她多言,便拉着她出了府。
在马车里差点被颠得旧病复发时,云岫庄终于到了,心里不由得暗自埋怨赶车之人。
“岚姑娘,还不下车莫不是要本将抱你下来。”车外之人道。
我掀起帘子狠狠挖了她一眼,却笑侃道:“青棠姑娘,今日与我同走这一趟吧,我与云岫庄的嫦月姑姑相熟,定给你要壶好酒来尝,如果醉了也不碍事,就宿在这儿便是,定会让你不枉此行。”
她上次在将军府中“轻薄”于我,如今我言中之意她自然明白,见她脸上微红,我心里好不得意。幸而没忘了今日来意,否则绝不轻易放她。
其实鲜于凕让青棠赶着自家的马车来接我,多少有护我之意吧。
几日秋雨,凝了彻骨的寒意,眼见近冬的日子,本就萧条的园子如今因夕颜之变更添了悲悯之色。聚了许久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快近午的时辰,却点着灯。
昏暗中再找不到往日落日映景的温暖,我拉了拉衣裳,想让身子暖和起来。
屋外两个丫头正苦哈哈地抹着泪,其中一个哽咽着道:“都快过年了,我道姑娘一定过得了今年的,却没想到如今便要落气了。”
夕颜平日里对下面的丫鬟仆役都很是和蔼客气,如今她病重自然惹了不少人的眼泪,闹得整个庄子里好似都不得安生。我脸色黯了黯,上前拉起蹲坐在门外的丫头,轻声道:“好了两位姐姐,你家姑娘平日多行善事,又时常念佛诵经,就算去了也归地藏菩萨管,不会受轮回之苦。与其被这病痛折磨着,不如让她早日解脱。”
我这般话却还是能哄得住她们的,在愣了片刻后,竟抹了泪珠子浅浅地笑了起来。
许是听到我的动静,有人来拉开了房门。竟是多日不见的嫦月,她略有深意地冲我一笑,开口道:“你倒是有办法,我都折腾几日了,也不见她们消停。”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她进了房。
夕颜从前是极爱薰香的,我来过数次,都点着各式的香。如今香没了,却一股子的药味。
伸手撩开绫纱帘,只两人,鲜于凕与夕颜。他们俩若不论身份的话其实是极相配的,一个脾气不怎么好,一个却是温柔体贴。如今,就算这般静着,既如画卷一般。
我步子迟了一刹,却终究惹得床边的人回了头。
鲜于凕看起来亦有些疲惫,怔怔地盯了我片刻,起了身。“跟她说会儿话吧。”接着垂头退至垂帘外。
我看着床上的人,那白得没半点血色的脸实在吓人。记得幼时逃难去金汤城的路上,曾遇见有人从因争抢食物而被割断了喉咙,最后等血流完了,脸色便如这般。心里生出畏惧来,早已忘了移步。
这时,那张煞白的脸却扭曲了一下,一双显得无比幽黑的眸子睁了开来,我一憷,这才想起她是夕颜。
“岚……”她极力要叫出的我名字,但却只如游丝。我忙靠了过去,坐在她床边,拉起那双已经没半点温度的手。“你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她笑了,极苦涩地笑了。“我……怕,说不完……”
看她如此费劲,我只得低下头,将左耳凑进她唇边。若有若无的声音,便在随着几乎要结冰的气息中流入我的耳朵。
其实当时我听得不那么真切,但是却仿佛明白了她的话。她揪着我的衣角,努力睁着眼,道:“岚岚,答应我答应我。”
我终于点了头,那只如此有力的手就在那一刹掉落在我手臂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我拽回鲜于凕身边。“夕颜,却又是何苦呢?”也许鲜于凕对我,真如她所想那般。
也许是落泪了,只觉得面颊一阵热,紧接着被风吹得冰凉。帘外的人已经几步冲了进来,看着床上已经香消的女子,身子竟颤得厉害。我抹却泪泽,欲伸手安抚,却总觉得生分。
“她与你说了什么?”他极力保持着平静,却不想气息已先乱了。
我不敢看夕颜,亦不敢看鲜于凕,只盯着那刚刚被风吹熄的烛火,“她说你会真心待我。”
气氛也结了冰,我苦笑,鲜于凕亦默了。这才发觉紧捏着的手指指甲快没入手心了,好痛。其实我真的想问他,我吸了口气,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向他望了去。
“鲜于凕,真如夕颜所言吗?”
我看得清他的神情,平展的眉宇间竟起了波澜。我依然盼着他的回答,良久,再良久,他开了口。
“隋岚,即便我今日承认了,有一日你也会不再相信的,到时候你一样会恨我。”
心头一哽,说不出的痛意慢慢占据着身体,我苦笑,怪我自讨没趣,他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这些话已经算不错了。暗暗地深吸了口气,转身抛起垂帘。那一瞬仿佛听到他说了句什么,是什么?只当是梦呓吧。
第44章 抗旨
夕颜的葬仪办得极低调,也是依着她自己的意思,弄了个筏子,将人放在上面,顺着河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她怎么说也是云朔数一数二的女伎,这样的葬法却让人觉得多少有些寒酸,毕竟如我这般想法的人还是极少的。
“若有一日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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