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之恋》第78章

而阿提亚的一生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子女身上，罗马人都盛赞她的美德，克劳狄亚也认为她能和自己的高祖母科尔涅利亚【注2】相媲美。既然阿提亚从来不曾与别人结仇，那么凶手只能是屋大维乃至凯撒派的敌人！
庞培家族、布鲁图、卡修斯，乃至大屠杀中每个丧失家庭与财产的人。一张张面容在她眼前闪过，她喘不过气来，快步向外面走去。
克劳狄亚看见屋大维站在风中，修长的身形显得更瘦了。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边的云彩，瞳仁深处是一片冰冷。
克劳狄亚上前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他没有回头看她，而是用一种悲凉的声音说道：“我从来不相信命运，但是女神却捉弄了我。她夺走了我的父亲、夺走了凯撒，现在又夺走了妈妈。终于就要留下我一个人了。”
克劳狄亚觉得心里像刀割一样，她忍住心中的痛，用力扳正他的身体使他面对自己：“不是这样的，盖乌斯，命运的纺锤从来都是无稽之谈。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还有屋大维亚姐姐，还有阿格里帕他们这些朋友。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困难和危险，不可以克服。”
“是啊，妈妈已经彻底不要我了。命运只给我留下了你。”他的声音沙哑，只是低头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进心里去。
他的眼神令人害怕，克劳狄亚紧紧地抱住他，力图在他的眼睛里寻找着往日的光彩，情急之下她说道：“盖乌斯，你听我说。这不是命运，他们夺走了妈妈，他们想摧毁你，但是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如愿。纵然地狱在周围怒吼，我们也要把一切准备就绪。”
“他们？他们是谁？”生性敏感的屋大维捕捉到了话内的信息。
她的目光一扬，对上了他的眼睛：“盖乌斯，妈妈她不是病逝的，是有人毒害了她。”
“你说什么？”他的语气骤然高了几分。
“她的指甲上有灰斑，哈普德法尼说这绝不是肺病，而是睡莲中毒造成的，有人把睡莲放在了她的药里。盖乌斯，你仔细想，我们离开时妈妈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发而亡呢？”
这些话引起他心里难以抑制的悲愤，他抓住克劳狄亚的双肩，一字一句地问道：“他们？是谁干的？”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但我们先调查为她治病的医生。”
“不，不止医生，庄园里所有的人——奴隶、侍女、商贩、访客，全部都不能放过。只要调查了他们，绝对能找到背后的主谋。”他的眼神无比的冰冷，语气也是狠辣无比，“他们杀死了我的义父，又害了我的母亲。克劳狄亚，我向着你，向着奥林匹斯的诸神发誓，若是我不能为义父和母亲报仇，就让众神之王朱庇特用闪亮的雷霆，把我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Chapter64　事实的真相
葬礼如期举行了，屋大维没有发表演说，代替他的是盖乌斯·马尔凯鲁斯。关于阿提亚死亡的调查是暗中进行的，因为麦卡纳斯说，“凯撒的母亲绝不能被认为是死于谋杀”。
凯撒帮向来讲究办事效率。很快，他们就锁定了目标，投毒的是阿提亚下个月即将收养的养女——科尔涅尼亚·美格拉。
“女主人，这位小姐上个月在苏布拉区找过爱芬尼亚。”熟悉苏布拉区每一幢房子每一条街道的克列特斯说道：“这个来自埃及的女巫卖给她了毒药。”
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被泰罗像拎小鸡一样带到了克劳狄亚面前。气急了的克劳狄亚对她再没有怜惜，扬手就给她一巴掌，“难道是神邸蒙蔽我的双眼吗？复仇女神缠住了你，让你对视你为亲生女儿的慈爱母亲痛下毒手！我竟然不知道，伟大的庞培家族会孕育出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美格拉，你对得起庞培·麦格拉斯永远忠于共和国的名声吗？法律会告诉你，一个背叛者，将遭受什么样的下场！”
美格拉从地上抬起头，默默地望着她，眼神里带着哀伤。她抬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缓缓地说道：“这样的指责让我无话可说，它们恶毒地封住了我的声音，使我无法为自己的清白辩护。但是……克劳狄亚，我会证明，我对得起外祖父的名字。”
克劳狄亚气得浑身发抖，“够了！你的灵魂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你居然不知悔改，反而向我伸冤。弗拉维乌斯，请你听着！”
“女主人，我在。”弗拉维乌斯回答。
“把她先关起来，我会让她的罪行得到惩罚！”克劳狄亚极其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命令侍卫们拖走了她。
尽管查明了美格拉给阿提亚下毒，但克劳狄亚绝不会单纯到认为这是她个人的想法。因此她不打算处置这姑娘，等到找出幕后的主使，再一并将他们推上法庭，无论主使是哪一位庞培党人，凯撒派将赢取对庞培派宣战的舆论支持。
她开始排查与美格拉来往的人群，她的奴隶们、亲戚们、朋友们，不但庞培家族嫌疑重大，还有美格拉本人所在的科尔涅乌斯家族。克劳狄亚不会忘记，美格拉的父亲卢奇乌斯·秦纳是怎么死的。
然而，上天没有给克劳狄亚这个机会。在绝食三天后，美格拉用切水果的刀子割断了自己的动脉。
“这个可怜的姑娘，她留下了一封遗书。”赫尔蒂亚红了眼圈，她以往对美格拉便多有怜惜，虽然她痛恨美格拉毒害了阿提亚，但亲眼目睹她的死亡还是有所触动。
“算得上有骨气。”克劳狄亚说了一句，便亟不可待地打开了信件。
“给克劳狄亚，你指责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尽管无辜我却无法辩驳，这件事确实与我有关。我受到了众神的捉弄，我所面对的事实是那样残酷，当我在睡梦中，亲眼看到全家的男人倒在了血泊了。阿提亚夫人保护了我，用她母亲般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我，而你和屋大维亚也同时向我伸出了友谊的双手。我擦干了泪水，以乐观的态度面对未来。
但是，残酷的维纳斯还是用她的怒火折磨我，我爱上了一个人，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我应该憎恶他，他下令杀了我的父亲，我原以为他有着野兽般的嘴脸，但是他却如同在世阿波罗那样光彩照人。我为自己罪孽而战栗，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我常常跟在他的身后，忍不住偷偷看他。我知道，罗马的姑娘们都爱这么做。然而他的眼神总是冰冷的，除了对一个人，她是上天的艺术家创造出的最美丽的东西，我嫉妒她，为什么这个女人拥有世界上所有女人艳羡的一切？我却被剥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每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诅咒他们，诅咒他们一直到死。我的这些令人反感的行为，只是证明了我陷入了恋爱之中。
你该知道我指的是谁了吧？我期盼他能认真看我一眼，而不是只是冷冰冰地、礼仪性地问候。有人告诉那个着名的埃及女巫爱芬尼亚，她能帮我达成了愿望。我去找她，她给了我一种魔药，人服用之后就会爱上给他下药的人。我没有找到恰当机会，决定先在夫人身上试验。我成功了，夫人她越来越喜欢我，甚至想收养我做养女……”
“愚蠢！”读到这里，克劳狄亚大呼一声，“如果这是真的，美格拉是被人所利用了。”
“但我毫不怀疑，一个沉寂在爱情中的姑娘会疯狂地做出最不可思议的举动。”赫尔蒂亚颇有深意地说：“克劳狄亚，难道你自己，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吗？”
克劳狄亚一怔，她好像从来没有被维纳斯的激情所控制。维尼亚那样私奔的行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因为她和屋大维都是太过冷静的性格。她听说过一些传言，不少人嘲笑屋大维是条死鱼，而且又娶了一座永远淡定的冰山。
美格拉的死让克劳狄亚认识到爱情的力量是多么伟大，又是多么盲目。她把这个姑娘的骨灰和她母亲庞培亚·美格拉葬在一起，希望她能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受到一丝温暖和慈爱。她自己出了十个塔兰特，为被庞培家族抛弃的母女俩在公共花园里建立了一座神祠，称为美格拉神祠。
“这是一件善事，克劳狄亚，你做的很对。”克劳狄亚向她丈夫报告完这件事，他说道。最近屋大维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理与庞培家族的关系，小庞培当然是他的敌人，而且他认为母亲的死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既然目前对小庞培无可奈何，那就动用一下亲戚关系，必要的时候可以亲自前往西西里会见这位连襟。
克劳狄亚随手脱下了披风，坐到了他的前面，“你今天吃过药了吗？”
“当然，我无时无刻不遵照您的指示，夫人。”他说道，嘴角又浮出了她常见的那种笑意。
克劳狄亚突然想起了美格拉遗书中的话语，他从来只对自己这样微笑，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