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梓归》第33章

云图此时诡异笑了出来：“你们这些小贼，自不量力！”她一闪身，迅速跳进火焰中。
就在云图闪身躲进火焰中的瞬间，和风速度更快挥舞着长藤，击打在火焰上，勾出道道火光，而空中金色图腾随之散开，自火焰中腾空而起，大地轰然震动。空中那道图腾金光一时间达到极致，眼看就要将火焰吞下，然而就在此时，光幕却好似失力一般，竟开始出现细小裂缝。
而不远处那方大鼎竟开始往外喷出大把泥石，朝着光幕屏障直接砸来！犹如陨石一般，擦出明亮的火光，带着深远的怨气，光幕赫然被砸出了一道巨大缝隙！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笑：“声东击西，看你要护你的族人还是留着自己的命！”
金光一顿，和风转头看着光幕中神色慌张的族人，他狠一咬牙，转头极快朝着族人奔去。轰隆一声，和风还是晚了一步，但见光幕剧烈颤动起来，随之崩溃。紧随其后，空中金色图腾轰然碎裂，化成星星点点的火光，漂浮在空中，最终慢慢熄灭，和风双腿一软，只在片刻间，大火蜂拥而上……
大鼎停止了喷薄而出的泥石。
四周沉在漫无边际的诡异惊恐之中，仙夷族人眼睁睁看着和风被火焰吞没，纵然威压迫得他们几乎肝胆俱裂，然而他们此时反倒安静下来。
千年的安生，仙夷一族已然不再如当年强盛，他们身体里流动着的血脉深深镌刻着稳逸，突逢巨变，此时他们看着宁和星辰，眼中神情分不清是悲还是痛。
不知是谁当先唱起颂诀，片刻迷茫之后，黑暗中齐刷刷几万人的声音犹如一个人的唱诵。身无屏障的仙夷族人，个个脸色苍白，皆是双手掐诀，他们的神色无悲无喜，赴死般决然，从容而坚定。
“仙夷召兮，祥光沐兮，诸厄伏兮，赤子归兮。身偿命兮，吾之愿兮，魂成曲兮，魄为谱兮，生魂宿兮，一世安兮。”
……
千年沉寂，一晃而过。
对海深处，闪电游走，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不消一刻，但见空中银光呼啸而过。那银光上站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的侍童面色苍白，似是冷极。
“阿嚏！”童子皱着鼻子，抬手揉了揉。
中年男子转头看了一眼侍童，正缩着身子，一副为难的模样。男子温和一笑，他抬手指在银光之上，缓了缓，再行了一段路方在地上落定。
童子下得实地，猛地哆嗦了两下，张望四周，问道：“城主，这是哪儿？”
中年男子抬眼望着遍地疮痍，他惆怅叹一口气：“这里，便是对海了。”
“对海！”童子圆睁双目，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惊道：“仙夷一族的葬身之所？我们要寻的火灵子可是在这里？”
男子点点头：“应是在这里不错了……”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一方落满尘埃的大鼎之上，轻轻一吹，尘埃漂浮而起，但见鼎身之上密密麻麻刻着古老图腾，而在大鼎之中，立着一方烛台，其上空荡荡，甚是寥落。
童子上前一步，探头看着那烛台，疑惑问道：“城主，火灵子呢？”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四处摸索，忽然双手碰到一处凹陷，他将火光点燃，但见黑暗中立着一道墙，其上密密麻麻刻着一些字。
中年男子凝眉看向这墙。
“老夫，乃仙夷至尊长老。自古以来，每逢千年，仙夷必有一难。对海深处乃守护我族之圣鼎，然，千年孤寂，圣鼎突生异变，其内火灵子沾染邪性，但凡进入对海者，尽皆化作星辰。
那一日，老夫欲带火灵子去往凡尘经历一番红尘，却不曾料想，这火灵子积聚的怨气竟是那般深沉……
天意弄人，老夫沉睡不知多长时间，醒来之时，已是满目疮痍，物是人非。
所幸，仙夷族人合众之力，颂上古护命灵诀，这才将火灵子镇住。老夫得护命灵诀滋养，吸食天地灵气，醒来所见，圣鼎之内，火灵子亦是即将苏醒，而满目星辰，皆是我被封印的同族。
然，逝者已矣。
老夫既已醒来，且将这火灵子带去凡尘。待得火灵子邪根消除，若有机缘便得重回，若是不能，万望后生有志之士，能将火灵子带回，圣鼎借助火灵子方可护得对海安宁……”
中年男子望着浑厚苍劲的刻字，内心震动。对海此时凶兽横行，已是岌岌可危，若能尽快寻得火灵子，想来，对附近城池大有裨益！
“这火灵子如今不知在何处……”男子低头思忖。沉吟片刻，他抬手在虚空一划，黑暗中出现四道虚幻之影，接着男子手指轻轻一弹，那虚幻之影便化作流星，奔向深邃夜空。
“去寻那火灵子，将它带回来……”空中男子的声音沉沉，带着一股忧虑。
轻叹一声，带着童子，转身离去。
往事汹涌如潮，云图怔怔望着眼前男子。云寄阴沉一笑，问道：“云图，想起来了吗；我是谁？”
“你？”云图笑了一声：“你就是我身上散不去的一缕怨气。”
“云图，难道你不恨吗？守护仙夷一族何止千年，竟落得这般下场，想想被封印在圣鼎之中，千年，寒冰加身的滋味！这一世，被带离对海，一无所有，你回不去了！你不恨吗？”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云图紧皱眉头，心中好似有万千条小虫子钻心蚀骨般难受。她怔怔看着手中的木雕，额头上的黑色花瓣已然散开，这块木雕拿在手上，深沉的怨气无孔不入，逼得她内心焦灼难受。
“该恨吗？”云图眼中露出迷茫，抬头望着男子，片刻，摇了摇头。
她不能，不能恨。
男子嘲讽一笑，低声问道：“云图，你想回去吗？”
“想。”云图黯然点点头，无奈叹息：“可是，已经回不去了，不是吗？”
“为何会回不去！？”男子恨恨望着云图一脸迷茫，声音里带着怨怼：“因为，仙夷至尊长老在云戎重续得仙夷血脉，他根本不想回去了！只是那仙夷族人还是却传承不了上古法诀，因为，他们没有灵气之源！”
男子阴森看着云图，顿了顿，又道：“他们在等，等你记起一切，到时拿走你灵气，而你，将再次一无所有！”
“那你呢？”云图目中一丝波澜也没有，冷声问着：“费尽心思要我想起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你我本来就是一体，那人却生生将我被封印在翊川，我是你身上的怨气，我来，为了报仇，更为了能够回去！”
男子说着，身体忽剧烈膨胀起来，他张开大口：“云图，我们回去吧。”
云图只觉得身上一阵吸力，怨气丝丝缕缕到了四肢百骸，原本尚是清明的心忽然沉沉降落。
恨吧，恨是那般容易，反正她已一无所有，不妨心中装着恨。
她轻轻闭上眼睛。
此时，忽心中一痛，仿佛溺在水中许久又找到一根浮木，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不能恨……”
耳中轰隆响起钟声沉沉，晚霞归雁，麦浪滚滚，那是失城啊，那里还有父亲……云图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身体却依然在坠落，心中闪过父亲宽厚的背影还有和善的笑容。
二十年，她也并非一无所有。
“父亲，图儿不愿意恨……”
眼中是一片酸涩的水雾，云图却看见修罗战场中，父亲独立风中，身后残阳如血。他苍白的发须沾满血渍，身后是一把长枪已然刺破胸膛。父亲却傲然挺立，低头看着手中两块木雕。
他似乎笑了一声，随手将木雕抛在空中，接着强光大盛。云图不忍再看，绝望闭上双眼，耳畔回荡着父亲的话：“倾我一生修为，予你二人仙夷传承之力，另吾之一世记忆，望你二人能寻得吾儿，庇护仙夷……”
作者有话要说：
、心之向往云深处
“庇护仙夷……爹爹，图儿明白了……”
云图紧闭双眼，眼泪却止不住似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爹爹，不管你是谁，我都是你的孩子啊……”云图抽了抽鼻子哽咽出声，深邃夜空，此刻，四周寂静，她抹去眼中尚未落下的泪。
男子不动声色，末了哈哈笑道：“皆说邪不胜正，千年前仙夷的那场灭族之祸却是你败给我，时隔千年，结局亦如是，你还是莫要再执迷不悟！”
云图看着男子近乎癫狂的神色，轻轻摇摇头，低声道：“你错了。千年前不是你赢了我，而是，你我都输给了仙夷。不然何以最后我们都让仙夷合众之力封印这洪荒岁月？”
男子轻笑一声，还待出口，却瞥见云图双手交叠摆出一个古怪手势，拧眉顿了半晌，他眼中露出惊疑，不可置信：“你，你疯了！”
“我没疯。”云图看了男子一眼：“千年前因这身戾气让你有机可乘，我若身无戾气，你便无处栖身了吧？”云图嘴角轻勾洞察看着面前略显慌张的男子。
“你！你就不怕修为散尽，回不去对海？！”
“回不去又如何？我只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