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一乘风》第7章


我微微一笑,推开院门:“能。”
骗子,都是骗子。手中的雀灵像是与我心灵相通一般,微微颤抖着,真是一把好刀。
第八章
家里亮着灯,师傅已经回来了。推门进去,师傅站在桌子旁,正背对着我认真地翻我藏在房梁上的憔悴包裹。每次输了钱她就会变成耗子精,无论我将保命钱藏在地板下还是茅坑里她都能找到。
我握紧刀柄,冷冷地说道:“艳绝八方冰美人,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从不吃我做的菜了。”
她回头看着我,双眼一亮:“哇,这把刀值老鼻子钱。”说完便冲过来夺。
这个动作像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我的心中某个正在蠢蠢欲动的魔鬼。眨眼间,手自己动起来,拔刀出鞘,银花一闪,刀刃准确地停在她的脖子上。
她停住脚步,瞥了瞥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脸色一沉,冷冷地问:“死丫头,你干什么?”
我长吸一口气,将刀柄握得更紧:“师傅,帮我解蛊。”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一脸探究地望着我。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以来我竭力维持的微妙平衡被打破的关系,四周变得特别安静,甚至可以听见我心脏凌乱跳动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道:“你听了谁的胡言乱语,什么蛊?”
“我知道你的伎俩,少装糊涂。”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的药除了养着我体内的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这不是病,是蛊毒,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蛊?快给我解药,不然我宁愿疼死也不想再被你玩弄,不过在我疼死之前,我会先砍了你。”
听我这么一说她笑了,笑得没心没肺:“哎呦,你还真能猜。晓一,师傅怎么会害你,你爹也不会害你啊。你爹临死前也知道你在吃这个药,如果我害你,他怎么不阻止我?这几年,咱们师徒过得不是挺开心嘛。”
她不提这几年倒罢,一提这几年,心中积蓄多时的仇恨像火山喷发一般直冲大脑,熏得我恨不得冲上去扇她两耳光,再补上几脚。
“开心?”我努力控制着情绪,“这几年你把我输到青楼十二次,卖给人家做老婆八次,逼我讨饭四次,让我做夜行贼十四次,让我做骗子六次,开心你个大头鬼。快帮我解开这蛊!”
我越说越气,拿刀的手不停地哆嗦。照顾她忍受她的脾气,只因为她是和我相依为命的师傅。可如果她的陪伴是一场阴谋,那么我以前所受到的一切窝囊气都变成了笑话。
“你还真记仇。”说着,她拖过身旁的板凳,一屁股坐下。我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运动,不让刀离开她的脖子。
坐好,她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师傅我赌钱的爱好,有时是会惹麻烦。不过那些事不也没伤着你嘛,你哪次不是全身而退?再说我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带着你个小丫头,不来点手段咱们怎么活嘛?什么都贵,钱不够花……”
我恨恨地打断了她:“狡辩,我爹临死前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全让你个烂赌鬼输了。”出离的愤怒中,我将那些旧账一一揪了出来,“还有我爹留给我的东西,全被你送进了当铺。如果不是我想尽办法弄钱,你早就饿死街头,还好意思说我是你的累赘?别跟我提没用的,快给我解蛊。”
闻言她微微一愣,然后眼珠一转,一拍双腿:“好吧好吧,我实话告诉你,你不是摔坏了脑袋一直昏睡吗?开头那几年师傅束手无策,多亏后来发现了这种神奇的蛊。简而言之,这蛊能让你生龙活虎地站在我面前,如果解了蛊你又会昏迷不醒。明白了吧,你身上的蛊不能解。”
费了这么口舌,结果只是让她淡定自若地承认她确实给我下了蛊,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慌乱。
“什么昏睡,师兄说我以前根本是同我爹失散,哪来昏睡一说?”
“你师兄不了解真相。是这样的,你一直不醒,你爹提到你就伤心嘛,对外人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当然要编一些好听的话安慰自己喽。”
“我爹不是你。”
“但我了解他啊,就像了解你一样,我知道你这死丫头绝对不会真伤了师傅。”说着,她伸出手指弹了弹脖子上的刀刃,“好刀,你师兄给你的?”
我大声喝道:“别扯开话题,快给我解蛊。”
“你怎么不明白,师傅那么关心你,绝对不会解开你的蛊让你一睡不醒。”
“鬼才信,你要真是关心我,就不会天天拿药威胁我。”
“我那样做是为了管教你嘛。”她一脸无辜。
“强词夺理!”
“那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是不会给你解蛊的,带着你这个累赘,我整天累死累活,又不逍遥又不开心,你还这么不领情。砍吧,我给八个胆子,砍了师傅,砍了这个你唯一的家人。要不,来点严刑逼供,师傅教你,辣椒水沾鞭子很好使,或者拔指甲,你下得了手吗?” 她懒懒地瞥着我,语音里带着那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看着她那副无赖的嘴脸,我恨得咬破了嘴唇,任血腥味溢满我的双颊。我恨自己确实下不了手,她是我的家人,我的师傅,和我生活了那么久,我怎么能伤害她?而她,吃准了我这点。
思量一番后,我慢慢地收回了刀:“师傅,你让我恶心,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受你威胁。”
说完,我没再理她,转身上楼拿东西。不料刚走到楼梯半中央,一道冲天的怒吼伴随着鬼哭狼嚎的破风声兀地朝我的后背袭来:“死丫头想造反!”
我一怔,一撑扶手,轻轻一跃跳上了房梁,再扭头一看。只见师傅把着扶手,用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脸庞因狂怒而扭曲得吓人:“竟敢用刀架着老娘,老娘今天打死你个逆徒!”
话音刚落,她足尖一点,凌厉的掌风再次朝我袭来。我不敢怠慢,抓住横梁猛地跃起,用脚底接了她一掌。巨大的冲击刀将我从房梁上推下,直直地落在门廊上。可师傅的幽灵般的身影也飞快落下,说时迟那时快,我急中生智,冲进旁边的房间关上房门,大声喊道:“打破门要赔钱,赔了你就没钱赌了!”
师傅果然停下脚步,站在门外破口大骂:“臭丫头,老娘我辛辛苦苦喂你食吃教你做事,你就这么报答老娘?老娘拿药威胁你怎么样?你不是要走吗,你不是疼死也不要老娘的药吗?你走啊,走了就别回来,没了你,老娘活得更好。哦,我明白了,你要嫁人了是吧,赶紧嫁,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脸,娘稀的……”
打不过骂不过,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不想再在这个混乱的地方停留片刻,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院子里依然能听见师傅狼嚎般的怒骂,幸好这周围没几户人家。
走到街上,到处是橘黄色的灯光,房屋之间弥漫着诱人的晚饭香。该去哪?我不知道。会死吗?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就像一片大海,我除了师傅这叶孤舟,什么都没有。那么,离开师傅我会遇到什么呢?我一面走,一面迷迷糊糊地想着。
“咻——”,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我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如梦初醒地感受着脖子上那圈骇人的冰凉。我的本能告诉我,这种冰凉能要了我的命。
“谁?”我问。
背后的人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托起了我的下巴:“你现在真弱。”
年轻女人的声音,没印象。刚想再问,我眼前突然一黑。
第九章
梦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我摸索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忽然,我的手尖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紧接着,扑面盖地的水从四面八方猛地朝我涌来,牢牢地将我裹住。我张开嘴巴想呼吸,可吸进来的都是刀子般锋利的液体,划得我的肺生疼惊慌中,我本能地挣扎着,朝可能是水面的方向拼命地游。终于,我冲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等冷静下来,我发现自己早已不在梦中。
天蓝得透明,像一汪水似的,中间浸着一轮冰盘似的月亮。我浮在月亮下,冰凉的河水轻轻拍打着我的身体,将月儿的倒影击成了一块块碎银,河岸两旁是两片黑压压的树林。
泡在水里不能想问题,我游上岸,精疲力竭地倒在岸边厚实的松枝上,头晕脑胀地望着天。夜风一吹,身上湿透的衣衫便像长满了钢针的铁蒺藜,刺得我全身发痛。
是谁把我扔到河里去的?不是师傅,我腰间的雀灵还在,如果是师傅她一定会把雀灵拿走。会不会是我得罪过的人呢?有可能,因为师傅我得罪过一些人,也许哪个心眼狭小的债主雇了一个武林高手将我打晕扔进河里制造出一个溺水而亡的假象。如果是那样,被水淹得半死的我死定了,人家看我不死还不得再扔一次?
想到这,我自嘲地一笑,现在的我连动一下都困难,怎么可能逃得性命。算了,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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