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爱你》第13章


得出我眼中的祈求和软弱,然而,他的眼睛沉默。我叹息,转过身,推门欲去,
可是我的心在祈祷,在呼救:以然,留我,只要你再留我一次,我愿对你坦白一
切,其实,我早就渴望对你坦白,只是怕你不信……
“等一等!”
我心中一喜,以然,他终于留我了。我回过头,望着他。 
可是,他要说的,只不过是:“你不用走,我走!”
他走了。那么绝然而无情。
他——走——了!
门“嘭”地一声在身后阖上,心的碎片洒落一地。我软软地重新坐倒下来,
无意识地拿起一只品茗杯呆呆地看着,大脑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喜怒和
思维,甚至不再晓得伤心。
有脚步声走近,接着门被重新推开了。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以然。
我抬起头,看到无忧清秀绝尘的脸。
她自我手中取过茶杯,厌恶地看着上面留下的一抹唇膏印——那是桃乐妃刚
才留下的,大概是靳羽西的牌子,极其张扬鲜艳的一种红。她说:“你那位有个
外国名字的中国朋友嫉妒你。”
我点头:“可是以然宁愿相信她。”
“以然才不会。”无忧轻蔑地说,“一个喝茶前连口红都不知道清理干净的
庸脂俗粉,以然怎么会看得上?” 
“但是以然放弃我了。无忧,爱与信任,为何不能并存?” 
无忧同情地看着我:“琛儿,你知道吗?你最大的可爱之处就在于易于信任,
可是这也是让你最容易受伤的致命弱点。也许你说的不错,爱与信任,是一对双
胞兄弟,是并生的,可是兄弟们小时候亲密并不等于长大了也要永远在一起,总
是越来越疏远越隔阂,所谓求全反毁,不虞之隙,简直防不胜防,想一辈子手足
相亲,不能靠道理,要用心思,把爱情当成一件事业来经营,来挽救危机。”
我凄苦地笑了:“无忧,谢谢你,你真会安慰人。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挽救
爱情了……”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压抑得太久太久,如今,以然的
背弃终于成为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草,将我压得整个崩溃下来。
我抱住无忧的腰,软弱地哭出声来,“无忧,我输了,输给了一个鬼!”
第七章午夜的烛光演了一出皮影戏
自从许弄琴的鬼魂出现,这已经不知是事发后第几个失眠的夜晚。
如钩新月挂在窗户一角迟迟不见移动。我抱着自己的双肩瑟缩在床上,仿佛
一只受伤的鸟在不住地用小小的喙舔舐自己溅血的羽毛,苦苦地等待长夜过去。
天亮之后我会有短暂的睡眠,接着便在无限恐惧中等待下一个充满阴郁的黄
昏的来临。
没有尽头。
柯以然已经一个星期没有露面了。我没有去找他,也不许爸爸妈妈问理由。 
钟楚博大篮的鲜花一天一个送到家里来,都堆在屋角,不等天黑已经开败了。 
这屋里阴气太重,养不住花。
花凋的淡淡霉味儿充溢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闻着和福尔马林的气味儿倒也
差不多。这一向我也闻惯了,见怪不怪,只等许弄琴像收拾花儿的灵魂那样尽快
将我收走。
可是一个人的命总比花儿硬一些吧?神通广大的许弄琴竟也无奈我何。
哦不,应该说,“鬼通广大”才对。
精神很差,嗓子又发了炎,肿得疼痛不已,吃不下饭也说不出话。双重的有
苦难言。
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铺满一枕,不甘地缠绕着,黑里发着灰,没有光泽,
没有生气。
好像我的心。
说不清许弄琴的纠缠和柯以然的绝情哪一个更令我伤心。
伤得千疮百孔,渐渐不大懂得疼痛。
困意阵阵袭来,我真的很倦很倦,对生命的渴望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希企没
有噩梦打扰的一夜好眠。 
这样的孤独与无助,我最爱的人在哪里呢?以然,他竟连一个电话也不打给
我。 
我在梦中对他说:“以然,我们不要再斗下去了,骄傲,真的比爱还重要
吗?”
可是他看着我,眼中已无温情,不肯回答。
我的心疼得要炸裂开来,揪住胸口恨不得将心一刀剜出,让他知道,我是真
的爱他。
有人敲窗。“哔剥,哔剥”,清脆而急促。
我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许弄琴。她站在对面楼顶,迎风飘举,头发披散,
夜色苍茫中,她的面容那样清晰,带着狰狞恶意的冷笑,向着我无声地招手。那
么敲窗的又是谁?
我爬起身,木然地走过去,隔着窗子对她凝望。
许弄琴离我原有一段距离,可是这时候她的手臂忽然无限度地伸长,对着我
伸过来,伸过来,不住地拍打窗棂,状若疯狂。
我已经不知道害怕,豁出去猛地推开窗子,对她喊着:“好。你过来!把我
的命拿去,我和你一起做鬼,我们到黄泉底下去理论!”一边伸出手去抓她的手。
这时房门被撞开了,爸爸妈妈冲进来,看到我的样子,大叫一声,冲上来紧
紧抱住我,哭着喊:“琛儿,琛儿,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我惊愣莫名,半晌才明白过来爸妈是以为我要跳楼自尽。我想笑,可是眼泪
却流下来,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无忧来访,我是否会就那样推开窗子纵身
而下,就此一了百了,化为虚无。
说是无忧救了我的命也毫不夸张。
我一直说不清无忧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她是美的,清丽绝
俗,无所不知。
她又是善的,真诚地关心着我,帮助着我,并且每每出现在我最软弱的时刻。
可是另一面,她影响我的命运至深,使我茫茫然地走进一个轮回而不能自拔。我
们就好比前世有缘的两朵云,曾经飘浮于同一片天空,而在飓风的吹拂下,分别
化为露水或者飞雪,于红尘中拥有了各自的命运,却又不能完全分割清楚,总是
不自觉地发生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联系,彼此纠缠,完成一世的因缘。 
但无论怎样说,我从不后悔认识无忧,不论她带给我的快乐更多还是苦恼更
多,如果可以拥有再世的缘分,我仍愿与她做姐妹,做朋友,永远相亲。
是那瞬间的黑暗让我看清了自己同无忧的缘分。
那是一条长长的隧道,我独自游荡在黑暗中,孤助无援,漂泊无依,庸懒而
无力。许弄琴的幽魂在前面指引着我,我告诫自己不可以听随她,不要向她靠近,
可是身不由己,轻飘飘地向她迎过去,迎过去……
这时候我听到了无忧的呼唤。
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能唤醒我而无忧能够,也不知道在那万籁俱寂的黄泉
路上为什么独独可以听到无忧的呼唤,也许是因为她身上带着驱魔人书写的符咒,
也许是因为她自身与生俱来的过人之处,她清冽的声音有一种冰凌般的穿透力,
刺过黑暗与阴霾,在暗无天日中为我掌起一盏明灯。
昏迷只是一瞬间的事,几乎是身子一着地我已经醒来,朦胧间听到母亲嚷着
要给以然打电话说我要自杀,便是在思想最不清楚的时候我也还记得“自尊”两
个字,努力挣扎坐起,叫着:“妈,如果你给他打电话,我就真的从这楼上跳下
去!”
无忧抱着我,温柔地劝:“伯母,琛儿已经很累了,让我劝劝她,没事的。” 
妈妈拭着泪,不情愿地往外走,看了我—眼又一眼。
终于,屋里静下来,只留下我和无忧两个人。我感激地问:“无忧,你怎么
会来?”。
“我找到一位驱魔人,他给我说了一个办法,想告诉你试一试……”无忧心
有余悸,“可是一进你家就听到你在屋里大喊大叫,赶紧撞门,就看到你要往楼
下跳……”
“我不是想跳楼,”我疲倦地笑,“我是想同许弄琴的鬼魂理论。”
“许弄琴的鬼魂?”无忧打了一个寒噤,“她又来了?”
“夜夜都来。”
无忧恐惧地看看四周。我笑了:“你看不到的,她恨的人只是我,吓不到别
人。”
无忧的眼睛落在墙角的那堆花篮上:“钟楚博来过了?”
“没有,是花店的伙计送的。”
无忧叹息:“偏是好事多磨偏是小人作怪,你和以然已经弄成这个样子了,
又多出一个钟楚博,可怎么办呢?”
“有什么怎么办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无忧注视我的眼睛:“琛儿,你想清楚了再说话,你真的不在乎失去以然
吗?”
“我在乎,我当然在乎。”我哭了,“可是无忧,我有什么办法呢?一个许
弄琴的鬼魂已经让我也跟着魂不附体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身不由己随她
跳楼还是跳海;又加上一个活着的钟楚博,天天送花送礼的纠缠不清,我真的再
也经不起了。以然他,不仅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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