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第41章

孔霏承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甜蜜又温暖。
“好喝吗？”左融像是等待食客反馈的厨师。
“嗯，特别好喝。”孔霏承不自觉就笑弯了眼睛。
左融像是得到了鼓励，又做了一些放在保温杯里。
“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看了这么久，这是孔霏承最大的感想。他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18岁的孩子。
“我不会照顾人，我喜欢你。”左融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是一句理所当然的话。
第二次听到他说这句话，孔霏承还是没出息地紧张了，端着杯子的手差点把水洒出来。才过去一周而已，人家已经是炉火纯青，自己却还是这样一惊一乍，真是丢人。
其实左融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淡定，他剥柚子的手正在颤抖，一条筋膜挑了半天都没撕下来。
但他就是想这样说，自己就是喜欢孔霏承，没必要否认，也没办法逃避。
两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左融剥完柚子便去厨房处理食材，开始准备做午饭。孔霏承则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柚子，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米饭的香气率先飘了出来。其实家里连大米都没有，这些都是左融刚刚买的。
孔霏承这么多年来基本都在外面吃，小时候保姆厨艺不佳，而且她做饭时自己都在楼上做着每天的任务，没办法身历其境地感受。
后来在美国留学时他也没下过厨，为了节约时间都是吃食堂。偶尔去左弋那儿蹭个饭，对方的厨艺好坏完全取决于当天叫了哪家的外卖。
像这样在煮饭的过程中闻到香味儿的经历，真是少之又少。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大米这么香，胃都开始蠢蠢欲动。
接下来，厨房里传出了乒乒乓乓的炒菜声，更加浓郁多样的香气出现了，孔霏承觉得自己真的饿了。
左融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妈妈住院的时候没人照顾自己，他便练就了这一身厨艺，连左乐那么挑剔的人都赞不绝口。
芦笋滑蛋炒虾仁，茄汁龙利鱼，柠香翅中，还有淮山玉米排骨汤。孔霏承帮忙盛饭，一起把菜端到餐桌上。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饭菜的香气顿时充满了整个鼻腔。孔霏承透过热气看对面的人，一瞬间找到了憧憬已久的家的感觉。
左融的手艺的确非常好，芦笋清脆，虾仁鲜甜，鱼片滑嫩，鸡翅酥软。
孔霏承的筷子一直没停下，吃了几口他忍不住说：“这个虾仁好鲜啊，和平时吃到的不一样。”
“饭店里用的都是冰冻的，不新鲜。我这是买了活虾回来现剥的，剩下的我放在冰箱里了，以后煮面的时候可以放一些进去。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好吃，但也比外面的强。”左融一边解释着，一边又给他夹了几个虾仁，顺便盛上一碗汤递过去。
孔霏承低头默默喝汤，被一个18岁的小朋友这样照顾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一时间难以分辨，这到底是命运宽容恩赐，还是一个陷阱，让自己沉迷其中，再抛进更加残酷的万丈深渊。
但是眼下，淮山炖得绵软，入口即化，水果玉米清甜多汁，肋排不柴不腻。这汤很好喝，暖融融的熏着眼睛，差点让他流下眼泪。
明明是难得被疼爱着，孔霏承却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这么好的左融，这么好的一切，明明都已经摆在眼前，他却不敢触碰，不敢肖想。
尽管这已经和他理想的家庭别无二致，但心里的障碍就那样横亘着，让他不敢越界。
而且，这么好的左融，自己配不上。
真是讨厌啊，这小混蛋做饭真好吃，也不知道是谁会有这么好的福气，以后天天都能吃到。
他尽可能多吃一些，吃饱了还在硬往里塞。他想要记住这个味道，不然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会想念。
还好每道菜的分量都不算太大，两人吃到最后只剩了点汤底。
孔霏承饱得站起身来溜达，左融则麻利地去洗了碗，没给他一点帮忙的机会。
这样的生活，哪怕这辈子就只有这一天，也足够了。
心动的人就在身边，对自己诉说着爱意。他如太阳一般，让自己从阴暗混沌的人生中偷来了这一天。
但今天过后，宇宙还是要正常运转，他也该把太阳归还回去，在自己那个冰冷的星系里继续生活。
左融洗好碗后，盯着孔霏承把药吃了，又量了一次体温，确定已经到了36。5度，这才终于告辞。
他不能再留下去，克己复礼和本能艰难斗争，堪堪守住了最后的阵地。几次他都想要按住孔霏承亲上去，却硬生生压下了冲动。
离开那间屋子的时候，他几乎是在逃了。
看着再一次变得空荡荡的房子，孔霏承心里也空得难受。梦总归是要醒的，谁都不能靠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过一辈子。
他在屋里四处走动，看着那些左融留下的东西，感到又温暖又失落。真是由奢入俭难，他突然就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还挺不容易的。
走到厨房，他看到冰箱上贴了几排便签，分门别类地记录了里面存放的食材。蔬菜一张，水果一张，蛋奶一张，肉类一张，鱼虾一张。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购买日期和保鲜时间，还附带了几个简单的菜谱，把食材搭配得非常合理。
他拉开冰箱门，看到果蔬摆放得整整齐齐，鸡蛋也一个一个立在格子里。保质期七天的牛奶只买了五盒，刚好一天一盒，足够这个星期。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学校里的小姑娘知道她们的男神竟然这么温柔细心吗？
想到这里孔霏承笑了笑，突然觉得有点骄傲，那冷淡的高岭之花，为了自己落在地上，还洗手做羹汤。
他觉得，靠着这一天，可以捱过将来很多个没滋没味儿的年头。
左融回到寝室时里面空无一人，其实今天一上午都是课，但是他直接翘掉了。下午第一大节的课现在也快下课，再后面就没课了。
半个小时不到，祝清晏和赵阳阳就下课回来了，看到一夜未归的左融回来了，他们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去乐乐姐那儿了？有什么事吗？”祝清晏第一反应还是担心左乐遇到了麻烦。
“没有，她好好的。”左融心不在焉地回答。
赵阳阳拿出自己的通话记录给他看，“大佬，你夜不归宿我们已经习惯了，但你下次能不能跟我们说一声啊，担心死我了。”
“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左融其实早就看到了信息和未接来电，只是没心思回复。
这样违背他处事原则的事情的的确确是发生了，哪怕他再不情愿也改变不了。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影响了他的思维和行动。
左乐发了信息过来，问怎么样了。
他回过去：“已经退烧了，不用担心。”
那边很快回过来，“我才不担心他，我是问你们俩怎么样了，拿下没？”
左融没想到她是这么一个脑回路，便说：“还是那样，我只是去照顾了他一下而已，没干别的。”
“什么？宗南吕差点都让我以身相许了，你就去照顾了人家一下？生病的时候不是最容易乘虚而入吗，你是干什么吃的？我平时给你分享的小说一定要好好看啊，里面能学到知识！”
左融都能想象到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趁虚而入不是正人君子的作为，他自认没那么崇高，但也绝不下作。而且他也不想急于求成，孔霏承那样的人，值得被认真对待，哪怕再耗个三五年他觉得也没什么。
“姐，我是想好好追人家，不是要泡他，您能不能别急眼？”
“少来了，你这是在海淀，怀柔政策没有用。听我的，小腰一搂，小嘴一亲，小床一上，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左融觉得，左乐应该是个流氓。
“姐，那叫□□。你想想，要有个人那样追你，你能乐意吗？”
左乐很久没回话，她突然想到，自己和祝清晏似乎就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结果不仅没成，反而更生分了。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你有主意就行，我不瞎掺和了，有什么进展及时告诉我，爱你。”
左融本来也没当真，不开玩笑的左乐是不完整的左乐。
追孔霏承这件事的确是不急于一时，不把他的心结解开，他就永远都没办法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
不过现在起码能确定，孔霏承并不讨厌自己，他之前的抗拒并没有针对性，而是打心底里排斥、害怕同性恋这件事情。
路漫漫其修远兮，吃饱了饭好干活。
让室友又担惊受怕了一天，左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