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爱情故事》第50章


什么原因,在座的谁会不清楚。只是,有些事情,不当面锣对面鼓地敲一敲,只怕是是非非全都扭曲了。
彭盈这一说话,古有为也愣了,齐雅趁机挣脱,她顺手又抄了个酒瓶,扬手砸向彭盈。
彭盈轻轻巧巧地让开她泄愤的瓶子,她的话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做小三做到你这理直气壮的份儿上,真不愧是洛雨的闺蜜!她抢不到,气急败坏出了国,你还打抱不平,替她接着抢吗?”
齐雅声音尖锐,双眼血红,声嘶力竭地喊出彭盈的“罪名”,仿佛是要昭告天下。
彭盈竟然不气,反倒温温柔柔地笑了。
“齐小姐,怎么突然好兴致来跟我翻旧账?你们的诗诗出事了?后悔了?回天无力了?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了?难道她和郁南冠没有离婚就嫁了沐爵生了孩子?难道不是她想鸳梦重温可惜惨遭拒绝而后一直纠缠别人的男朋友?或者,其实你是觉得郁南冠和诗情现在是情侣,虽然诗情没和沐爵离婚,但郁南冠做做小三并不会影响他一世英名?齐小姐,你倒是帮我解解惑,我和郁南冠交往的这几个月里,到底是诗情在纠缠我的男朋友,还是郁南冠在纠缠别人的妻子?是啊,做小三做到这个理直气壮的份儿上,诗小姐和郁先生,真不愧是齐小姐你的挚友。”
她故意说得清脆婉转,诗朗诵一般。既然没人给她留脸面,她何必照拂旁人的感情。
没有人会为她讨个公道,她只好自己上。
齐雅瞪大了眼,气得浑身打颤,发白的嘴唇却总也张不开。
理屈词穷。
虽然脑子一般,是非观倒也没完全混淆,还有得救。
彭盈笑盈盈地看着她,等着她发作。
一屋子人精都没办法,最后古有为不得不把齐雅连拖带抱弄出去,又给淳于雪使眼色。
齐雅一消失,彭盈便微微叹了口气,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淳于雪道:“你不用理我,我回去收拾一下。”
闹到这地步,是该收拾一下了。
彭盈洗澡换衣,给郁南冠打了电话,通知他下午五点在她的住处见面。而后不顾雨正下着,驱车下山而去。
轻重1
我几乎快忘了世上还有一本书叫《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昆德拉在里面说:“谁要是想离开他生活的地方,那他准是不快活。”
我想这句话对于大多数人是正确的。而我向来是那个大多数中的一员。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从未快活过?
我是如此地想摆脱郁南冠和他那一潭腐臭的死水,以至于我把这一生能说出口的最恶毒的话全数加在了他的身上。
是的,我厌恶他,而不是恨他。
我像厌恶一只在两坨粪便间徘徊的苍蝇一样厌恶他。
借琼斯的口说一句:Fuck you very much!
——《影子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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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情静得死去一般躺在床上,床单雪白,面色雪白,颊上的腮红红得极端怪异,血色似的,扼住郁南冠咽喉。
她自来爱美,连服药前也先洗过澡换好衣服,化了精致的妆容。
眉不必修,细长深黑;睫不必画,浓密纤长;唇不必点,红艳润泽。
她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寻死,用红酒服了四十多片安眠药。
“再晚十分钟就没救了。”
廖医生这样告诉他。
他感到某种很久远的疼痛在心底深处苏醒过来,张牙舞爪地撕开一早长拢的血肉,瞬间占领整个身躯。
缓缓地在椅子里坐下,等最初的尖锐感消失,他慢慢伸出手,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去,仿佛这样能让她把这活生生的世界听得清楚些。
耳垂上缀着珍珠耳环。
被烫伤般,郁南冠猛地缩回手。
“南冠南冠,让我去嘛。每天六百块,工作半个月,够我两年的学费了!”
她抱着他臂膀,撒着娇恳求,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末了,嫌那语气动作不够劲,还迅速在他的唇角亲了下。
“不行!我说过我会负责你的学费!不准去那种地方抛、头、露、面!”
就算他血气方刚,美人计也别想奏效。
“什么叫那种地方?”她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捏他鼻子,“是蒂凡尼的古董珠宝展!我是去做讲解员!你说得我好像去红灯区卖身……嗷!”
那种话也说得出口,他恶狠狠地咬她叽叽喳喳的嘴。
这张嘴可恨极了!
“郁南冠!解释!”她捂着嘴巴,恼怒地瞪他。
“每天穿高跟鞋站十二个小时,太累,不准去!”
“但我只用工作半个月,剩下的时间我们可以一起玩!”
“……反正我可以赚钱负担你的一切费用,你什么也不准做!”
他在她面前总是嘴笨,只好变成□者,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胆敢违抗便体罚。
她委屈的目光渐渐变成怜悯,最后虚弱小声问:“你在怕什么?”
他很穷,穷得只有对她的爱恋和占有欲。
他怕她爱上那些他不能负担的奢华,更怕有人比他先一步能给得起那份奢侈的宠爱。
恐惧终究成了真。
他站在蒂凡尼珠宝展的辉煌灯火外,看着年轻的西装男人把名贵的首饰盒交到她手里。他们在说话,她先是哭,后又破涕为笑。他们说了很久,最后紧紧地拥抱。
以他廉价的衣着,狭隘的胸襟,他实在没有勇气走进那片繁华,像把她从小混混堆里解救出来那样,拉起便狂奔到只有他俩的地方。
他从来不潇洒。
后来那个男人开着法拉利跑车,他骑着永久牌单车,并排等在外院门口。
她穿一圈绿色一圈白色的雪纺纱裙跑出来,精灵一般,雀跃着坐上他的后座。
甚至没看那辆奢华的车一眼。
他也始终没看到她用过什么首饰。直到他二十岁,她向他索取了一份礼物。
一对廉价的珍珠耳环。
她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耳环固定在新扎的耳洞上。
她还向他求婚:“南冠南冠,等你二十二岁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好像等不及似的,非要抓住第一时间不可。
“南冠南冠,我们养两个孩子好不好?先养女孩儿,再养男孩儿!你教姐姐踢球,我教弟弟跳舞。”
“……有你这样的妈妈么?”
“女孩子强壮点才不会被欺负嘛……”
“……那我儿子呢?”
“南冠南冠,你说墙壁刷米黄色还是绿色?米黄色比较温暖,可是我喜欢绿色……”
“什么都不刷,等我们买了自己的房子,今天刷米黄色,明天刷绿色,后天刷米黄色,大后天刷绿色,你每天换颜色来刷都行。”
“你当我粉刷匠啊!”
“你是我的粉刷匠,粉刷本领强……啊哟!”
“南冠南冠,我们去小城市生活吧。那里房子便宜,孩子也好养活,环境还好,我们交二十年费,说不定能拿养老金拿到一百二十岁。”
“贪心的小骗子!就在莘城我陪你活到一百二十岁!不是说好要让奥林专门设计灯火表演给我们?去了小城市,可怎么看?”
“那个好贵,我们不要了吧,留着钱修游乐园,可以让好多小孩陪我们的孩子玩。”
“两个都要,你能想到的我都要。”
那时候他只有热情,不太懂怜惜,常常弄得她一身伤。
“南冠南冠你轻点……”
“南冠我真疼……”
“疼得很……”
但她也只是在他身下委屈地看着他,轻声地说,小口小口地吸气,努力适应他,从来不哭不闹。
三十二岁的郁南冠终于知道适可而止,死死地控制着自己的双手,捂着脸。
似乎直到今天才能体会她的痛,他疼得恨不得痛哭出声,但又怕吵到刚从死门回来的她。
古有为站在病房门外,把烟盒里的烟抽完了,仍不想进去。
他和郁南冠是在工作中认识的,没有同过窗,无从得知他们最初的样子,他记得的,是郁南冠每天高强度工作十几个小时后挨桌就睡的疲惫,以及郁南冠出国后,诗情在小屋子里的困兽之斗。
换句话说,他没见过他们最好的日子。
他只知道,郁南冠曾像个工作机器。
郁南冠出国后,他曾受托照看诗情半年。
但他撞开那扇破门后,诗情身边堆满拆开的食物包装袋。
咬掉半片的薯片。
缺掉一角的饼干。
融化的黑巧克力。
生霉的青色苹果。
……
她跪在地上,努力地给自己塞面包,但最终连胃里的酸水一块儿吐了出来。
血流满地。
她哭得声嘶力竭,一劲儿求他:“求你不要告诉南冠,不要告诉他,我会很快好起来的,孩子还会有……求你什么都别跟他说……”
然后她像只苍白鬼,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
沐爵每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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