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第18章

赵云的眼神愈渐锋锐。他为人刚直正义，最恨迫害弱小的无耻之徒。
小乔又道：“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孙策大人与周瑜大人及时出手救了我们。孙策大人与周瑜大人，亦是乱世难得的惜花人啊。”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望向周瑜，多少感激、多少企慕，尽在其中。
周瑜淡淡一笑，道：“我与伯符兄看不惯大男人欺压女子。小乔她们虽是飞贼，却也是生活所迫，而且她们劫富济贫，为穷苦百姓做了许多善事。”
赵云道：“乱世之中，女孩子固是难以谋生。”
周瑜道：“我与伯符兄分别娶了小乔和她姐姐，一方面警示许贡莫再动飞鸽帮的脑筋，另一方面，亦是希望能名正言顺的给姑娘们一个安身之所。偷盗行窃，终非长久之计。”
小乔娇笑道：“两位大人是我们飞鸽帮的大恩人啊！”
赵云道：“许贡并未就此罢休，是么？”
周瑜低低的笑：“他不仅没有罢休，还打算上疏汉帝，弹劾伯符兄。伯符兄得知此事，便将他杀了。”
赵云问道：“惜花堂的武士不曾保护许贡？”
周瑜道：“他们没料到伯符兄真会杀了许贡。”
赵云记得诸葛亮说过孙策喜欢杀人，暗忖：“孔明先生在隆中已知孙策将军脾性，惜花堂的武士却疏于戒备，这可奇怪。”
周瑜叹息道：“唉，我都没料到，他们又有能耐料到？毕竟许贡贵为吴郡太守，我以为伯符兄会勉力沉住气的。”
周瑜迷离的美眸中又泛起了怅惋的涟漪。
赵云宽慰他道：“世事难料。”
周瑜接着道：“许贡死后，惜花堂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当时江东士族咸以许贡之死申斥伯符兄，我等一心平定舆情，也不暇顾及惜花堂去向，只想他们没了老东家，或者解散，或者另投主户。”
赵云道：“而他们却藏在暗处，伺机行动？”
周瑜道：“梅德此人没德没心，对许贡倒是真的感恩戴德、死心塌地。惜花堂三名精英，趁伯符兄狩猎之机，用毒镖暗算了他……”
说到这里，周瑜怔怔的陷入沉默，指尖行云流水的走针、亦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赵云心中也很难过，但已不是两日前的那种迷惘。
周瑜继续绣龙，继续道：“伯符兄逝世，主公继承了他的基业。主公为给伯符兄报仇，下令全江东通缉梅德、通缉惜花堂武士。”
赵云道：“但他们可以离开江东，逃到别的地方。”
周瑜道：“他们当然可以逃，不过他们的堂主梅德却落网了，被主公当众处决。”
赵云微笑道：“如此也算告慰了孙策将军在天之灵。”
小乔摇一摇头，道：“只有斩草除根，方可一劳永逸。梅花镖重现江东，显是惜花堂卷土重来了。”
赵云道：“莫非他们想给梅德报仇？”
周瑜道：“贼寇也有贼寇的义气。”
赵云惑道：“那他们为何向我主公出手？”
周瑜道：“他们要袭击的应该是尚香大人，而刘备正巧与尚香大人挨太近。”稍顿一顿，又道：“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赵云问：“什么可能？”
周瑜淡淡的道：“惜花堂的余孽投靠曹营，小贼为老贼卖命。”
小乔哈哈大笑。
赵云笑不出来，急道：“那我主公岂不是很危险！”话音甫消，俊伟的身躯拔站而起，抄着豪龙胆便往外走。
刚走三步，突又驻足，回眸眷眷的望着周瑜。
一束阳光从窗外洒入，照在周瑜洁白圆润的手腕上。
阳光竟仿佛融化了。
“你……是不是在追查惜花堂的刺客？”赵云问。
周瑜道：“是。”
赵云又问：“当年追捕梅德，你是不是也有参与？”
周瑜答道：“梅德是我与幼平一道押解归案的。”
赵云走回到周瑜面前，放下豪龙胆，盘膝而坐。
小乔歪着头看他，道：“赵将军不去保护刘备啦？”
赵云郑郑重重的道：“主公有关羽张飞两位大人保护着。我赵子龙，要守护公瑾。”
周瑜笑了，轩眉扬唇，兴高采烈的笑了。
这一笑真美，美得天旋地转，美得天翻地覆！
赵云不敢直视。若不是小乔在场，他只怕自己已要忍不住“乱来”。
画舫徐徐漂游了一个时辰，翡翠般的湖面风平浪静。
赵云把甜品吃净，胃里暖乎乎，很是受用。
周瑜倒了杯清香龙井给他，道：“喝些茶吧，可以解腻。”
赵云一杯满饮。
小乔笑道：“赵将军喝茶的样子真像是在喝酒，很豪气哟！”
赵云道：“小乔姑娘过奖。”与周瑜四目相视，温情而笑。
便在此时，一艘快艇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搅混了一湖碧水，浪声巨喧。
小乔不由得道：“这艘船好生煞风景！”
谁知这煞风景的快艇眨眼间就开到了画舫正前，两船相隔不过短短一尺。
艇上站有五人，穿一色青衣，双手抱着长剑，身材削瘦如竹竿，站得也像竹竿那样笔直。
赵云转头一瞥，疑道：“这些人亦是来游湖的吗？”
他打量着五人面容，只见他们蓬头散发，脸上阴沉沉的，好似蒙了一层灰，但那五双眼睛俱是精光灼亮，看着人的时候，活像老鹰瞄着自己的猎物。
赵云脸色变了，手指抵住豪龙胆冰冷坚韧的枪身。
快艇上一人敞声道：“周瑜大人，有礼了！”
这“了”字的字音尚未消去，“飕飕飕飕飕”，五人已跃上画舫，径直扎进舱内。
赵云当即站起，平举长枪，挡在周瑜和小乔身前，怒目瞪视着五人，道：“来者何人？
为首的青衣人道：“阁下又是何人？”
赵云道：“在下赵云。”
青衣人道：“原来是名震天下的亡魂之将、常山赵子龙，久仰！”
赵云不与他客套，道：“你等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实在无礼！”
小乔嘻嘻偷笑，若是在提醒赵云：“赵将军自己也是如此进来的呀。”
赵云双颊微是生热。
青衣人道：“我等专程来此拜会周瑜大人，还请赵云将军暂且让开。”
赵云冷冷的道：“你们还未回答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乔抢嘴道：“瞧他们其貌不扬、又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晓得是歹人咯！”
青衣人阴恻恻的笑道：“在下姓梅，家中排行老四，周瑜大人可称在下梅四。”
“姓梅的？”赵云剑眉一蹙，“莫是与梅德相关之人？”
正沉忖之际，周瑜清泠淡漠的话音蓦然起自身后，道：“你们知道我在这艘画舫上？”
梅四道：“惜花堂自有打听消息的手段！”
“真是惜花堂的人！”赵云将枪杆握得更紧。
周瑜又道：“你们现在还知道了常山赵子龙也在这艘画舫上。”
梅四道：“不错！”他一边说，一边伸着脖子、探着脑袋。
他听得到周瑜语声，却看不见周瑜人影。赵云长身挺立，宛若一面屏风、一座高墙，严严实实遮护着周瑜。
周瑜轻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道：“既知我与子龙都在这画舫上，你等却不速速退去？”
梅四一诧，道：“怎么？”
周瑜道：“难道你想改名叫‘梅命’么？”
梅四闻言，仰面哈哈大笑，笑声尖利刺耳，难听到了极点。
笑罢之后，他脸一沉，问赵云道：“赵云将军是不肯让开了？”
赵云反问道：“那你们是不肯走了？”
梅四眼露杀机，道：“沙场之上，赵子龙冲锋陷阵、万人莫敌，在下早想领教‘亡魂之将’的武艺！”
他口中讲话，抱剑于胸的双手已在暗地运功，猝然，指尖一搓，两束银光啸风破空，飞向赵云眼目。
这一招来得极快，赵云喝道：“好阴险！”双臂一抬，豪龙胆几乎挨着睫毛阻落两枚梅花镖。
是时两名青衣剑客一左一右抢了上来，“唰唰”拔剑，击刺赵云腋下。
赵云腋下没有铁甲覆盖，青衣剑客看中的正是这两处软当。他们身行疾若鬼魅，出招又准又狠。
不过赵云何许人也？“亡魂之将”的武艺岂是只能用于战场？
“咣啷”，一名青衣剑客的长剑已然坠到地上，豪龙胆百斤重的枪杆生生拍在他右臂，枪尖一颗寒星，直指他咽喉。
青衣剑客呼吸也要停了，全身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赵云身子一偏、左臂一带，反手扣住另一名青衣剑客手腕，五指一按，却听“哎哟”、“咣啷”两声，这名青衣剑客也丢脱了兵刃。
赵云提一口真气，双臂往外一推，一股浑沛劲风扑在两名青衣剑客胸膛。
两人马步不稳，一齐飞出了船舱，越过甲板，“扑通扑通”堕进湖里。
梅四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是呆愣了住，或是无视同伴生死。
他身旁两名青衣剑客却已抽出长剑，嘶喝着向赵云杀来。剑光电闪，剑招错杂，纷织如雨。
“噼啪噼啪”，剑雨中绽放两朵绚丽枪花。
青衣剑客手一酸，再也拿捏不牢剑柄，两把长剑“咣啷”“咣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