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第87章

韩承方终于知道，原来在这个家，他已经如此不受欢迎了。
“水果削好了，大家吃吧。”见气氛都要东结成冰了，何青赶紧把手里削好的水果拼盘往韩承方面前移了移。
其实水果就是韩承方刚才买来的那些。不过关于这一点，何青倒是颇感惊讶。她记得几年前这年轻人来的时候，手里提的都是血燕，虫草，鳄胆酒这种普通人家见都没怎么见过的精贵补品。那样的礼品倒不是不隆重珍贵，只是和这个普通家庭的生活方式悬殊太大，就像是一家人承蒙圣恩，接了他的赏一般令人尴尬且不安。可是今天，韩承方居然学会了规规矩矩地挑些时令的水果和W市的特产点心作为礼物，的确是很大的体谅和进步了。
“叔叔阿姨，你们先吃。”
韩承方没伸手，只是一直盯着对面眼神游离不定的阮悦熙。
姜宇倒是不客气地挑了几块水果尝，然后又大声嚷嚷说难吃死了，还横了韩承方一眼，才大摇大摆地回房间继续打游戏。
“不好意思，他给我们惯坏了。”姜涛语气不卑不亢地道歉。
“没事。”
被个小鬼藐视，韩承方心里自然是不爽，可当着她和她父母的面不好发作，只有忍耐。
“不过韩先生，请问你到底是有什么急事，才特地大老远上门来找我们？”姜涛不喜欢再拐弯抹角，直接抛出主题。
“叔叔，阿姨，你们还是和原来一样叫我小韩吧，”他的眼神又从她父母方向转向她，“我今天来，不仅是想和小熙还有你们道歉，我知道那时候我的确很多行为做得不该。但是叔叔阿姨，我希望你们今天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想……重新追求阮悦熙。”
姜涛夫妇一下真楞了，没想到原来他后面藏着的半句话原来是这个！
“阮悦熙，阮悦熙。”
可惜阮悦熙这个当事人竟然还在神游，因为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韩承方刚才说了什么，她根本一个字都没听到，只有这时候韩承方又大声喊了她两下，她才回了回神，抬起视线：“啊……怎么了？”
“阮悦熙，我想跟你重新开始。”韩承方已经完全不顾忌，自己现在是当着谁的面说了这种话。
重新开始？他疯了吧！阮悦熙惊恐地瞪着他，无法想象这话竟然是他说出来的。
“我知道你恨我，不想见到我，但是这次换我来主动，怎么样？你不需要再费力了，你只要站那里，一切都换我来做。我可以陪你去逛街，去书店，去吃你爱吃的麻辣烫，去按你的方式生活……只要是你想做的，都换我来配合你。”
“小韩，你先不要激动……”
“阿姨，我没有激动。这些话，是我考虑了很久才能说出来的。我知道，时隔这么久才来道歉是很奇怪，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找过小熙，却没办法得到她消息。我想过来这里找她，可是我知道，叔叔阿姨你们不会原谅我。可是那天我和小熙在S市偶然遇到……我才发现，我就是非阮悦熙不可。所以我今天特地来跟你们道歉，就代表我不管怎么被叔叔阿姨讨厌，我都不会再放弃，这个能再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不可能，韩承方……我们不可能的，”阮悦熙一下打断他，却期期艾艾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把心里的感受说清，只能一个劲地摇头，“……我不能答应！”
“没关系，你不用急着答应，我会给你时间。”韩承方坚持。
可一听他这样让步，阮悦熙吓坏了，更加拼命地摇头。可她又说不出口，那个最关键的拒绝理由。
“小韩，熙熙不能答应你，并不是时间的问题。”
姜涛护子心切，干脆站出来，替女儿把这道本不该有的劫扼杀在萌芽状态：“因为熙熙已经结婚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为难她了。”
呵，又是结婚。
结婚，结婚！结婚是多好用的借口吗，被她和她的家人拿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当做拒绝自己的破烂理由。
“叔叔，如果她真的已经结婚，那么她丈夫呢？”韩承方无奈一笑，在屋中环顾一圈，“一个丈夫，没有理由让她一个人会娘家来过节的吧。何况家里连他们的结婚照都没有一张，她手上甚至连戒指都没有。叔叔，你要我怎么相信她已经结婚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如果你一定要见到他本人才信，那也请你年后再来，现在是过年过节，我不希望你今天和我们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姜涛说着，以一个父亲的爱和威严，郑重向韩承方说明，“还有，退一万步，即使熙熙没有结婚甚至没有男朋友，我们也不会同意你们再在一起。韩承方，对于你和你家人来说，我家熙熙的确算不上什么起眼的人物，可对于我们家来说，熙熙就是我们的宝贝，不管她在你们眼里算什么，在我和她妈妈的眼里，她没有理由被你们任何一个人无辜伤害！”
阮悦熙惊讶地看向父亲，发现那个两鬓已经花白的中年男人，就像一个高大且岿然不动的守护神一样，正拿出全身的锋芒，在保护着她。
“以前的事不提，不代表我们不在意，我和她妈妈，绝对不会再让熙熙和一个从前伤害过他的再在一起。那样的人，在我们眼里也没有资格再照顾熙熙！”
“可是叔叔，我真的……”
“不用再说了。你觉得我们顽固不化也好，厌恶至极也好，但这就是我们的立场。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这都不会改变的。你不用浪费力气了，请回去吧。”
姜涛说完，站起身看了阮悦熙一眼，接着大步踱回房里，关上了门。
“阿姨，难道你也和叔叔一样，认为我真的不够得到一个和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韩承方急切地开始转而求援何青，希望她能稍微松口。哪怕只要沉默，他都还能相信，自己是有机会的。
“不好意思小韩，关于这点，我和她爸爸的看法是一样的。况且熙熙现在真的已经结婚，有个好对象，我希望你不要再执念地望着上面想了。小韩，好女孩很多，以后说不定，能遇见更好更适合你的。”
何青也跟着起身，示意她父亲已经生气了，让阮悦熙尽快把他送走：“我去看看你爸。”
随着何青一进房间，客厅里更安静了。
从小到大顺遂习惯的韩承方，几乎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件件事情如此碰壁过。事业上一落千丈不说，甚至连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此刻都要把他推远。
韩承方的骄傲全都一天天，一件件事被磨光了，到此时此刻，已经是如此丧气。他的手搭在膝盖上，默然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低下头，弓着背长长吐了一口气。
可是阮悦熙不知道他的心情。
她只知道，和他处在同一空间里，她就有些提心吊胆。她想了好多种劝法来劝走他，可是最后一开口，那些复杂的理由全都没办法说出口，最后都只能转化成了一句最简单的话。
“韩承方，你回去吧。我送你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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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711　123　我在想你＇
韩承方没想到，今天的行程明明是以见到她的惊喜为开始，却在最后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局。
从她家一直到楼下，阮悦熙离他的距离都在一米之外，好像靠近自己，她就会有什么不测一般。
“我在你眼里已经这么可怕了？”他努力想若无其事，可面上越是故作轻松，心里的某个角落就越是酸涩。
“没有……”阮悦熙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又有些戒备，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个……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我不知道。我今天来只是想趁你父母都在的家时候来说这件事，觉得五年了，或许能获得他们的谅解，然后就能专心攻下你了。可看起来，好像还是不行……”韩承方叹了口气，又看看她，“不过也是，我早该料到你在家。我记得你对回家这件事特别积极，那时候一放寒假，你走得比谁都早，就好像第二天你家就要过年一样。我怎么留你，骗你说带你去吃火锅，你都不上当也不搭理我，就光收拾行李。”
想到大学时和她一起的事，韩承方的脸上终于有了最会心的温暖表情。那是他后来回想起来最珍贵的时光，就和她的笑容一样，握在手里这么多年，从来舍不得松开，因为怕一松开，关于她的回忆就全都没有了。
可是对于韩承方来说如此珍贵的记忆，在她的脑子里却只有隐隐约约的印象了。不知道是时间过得太久，还是脑海里早就被另一个人填的太满，关于韩承方的事，她真的已经渐渐忘了许多。
甚至再见到他时，她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连提起他名字都会感到失魂落魄和恐惧。如今的韩承方，更多的只是她生命里一段旅程的过客，也许只是因为当初没有好好道别而有了今天的再次相遇，但并不代表，这场相遇会是她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