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殇汐》第43章

他第一次后悔答应帮她复仇，他原本以为爱她就是达成她的心愿，即便结局注定毁灭，他也愿意陪她一同走下去。但此刻，当他看着她像一团火燃烧得快要殆尽，他的心是那么痛。
这一刻，他宁愿烧尽的是自己，只是自己。
她挣扎，可奈何他抱得那么紧，双臂箍得她的腰都痛起来，终于慢慢停下来，任自己被他抱在怀里，那健壮的胸膛此刻竟微微有些颤抖，像是预见了什么可怕的结局。
这个桀骜不驯的男人，连死亡都不畏惧，此刻又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害怕？
她先是瞥向身边的他，他冷峻的侧脸隐在了阴影中，再将目光投向镜内，一时默然。
那面镜子正对白色的墙面，宿夜在身边紧抱住她，所以她没看到，背对着的宿夜也没看到。
门外站着一个人。
门被宿夜打开还没来得及全部关上，留下了一道狭窄的门缝，但足以让那人看到屋内的一切。
他站得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那对空灵澄澈的灰眸先是剧烈颤抖，然后慢慢静止，最后凝成一片空寂的深灰，没有生气，没有焦点，宛如一座空旷的废墟。
……
“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为什么你不信我呢？”
“你要我信你什么？”
她静声道，语调有种破碎的低哀，“信我喜欢你。”
“你的母亲曾问我，我爱你什么。”
“我回答，我爱你的一切。”
“西辰，我想要一条白色的裙子。”
……
他一步步向后退去，脚步无声且凌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推了一把，走过回廊，一扇又一扇的窗户如剪影般从他身边缓缓掠过，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耳边有着尖啸的嘶鸣声，像海边的石窟不断吞吐着喧嚣的海风所发出的呜咽声，突然，一阵熟悉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踉跄一下停住脚步。
这疼痛自出生起就刻入他的身体，熟悉得每夜醒来都会想起，手缓缓移上心口，抓紧，灰眸有些困惑地眯起。
可……分明不是换了一颗心脏么？
……怎么还会痛？！
＊……＊……*
“你叫什么名字？”明汐淡笑问。
“洛一。”面前的男人恭敬答道。他的五官俊朗，身姿挺拔，美中不足的是，面色有些诡异得灰白。
“以后他来负责我的安全？”明汐笑着看向西辰。
西辰淡淡点头。
“宿夜呢？”
西辰的声音是一贯的平淡，“被母亲要走了，她说有任务要交给他。”
明汐点点头。
他走到她身边，柔声问，“你在意吗？”
明汐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我无所谓，你知道的。”
他修美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颚，深深看她，“那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那么……白？”
明汐调皮一笑，“说这个话的时候，你一定没有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他的脸才真是惨白得如同死去，像是被活活抽离了出来什么，只需轻轻一撮，就会支离破碎。
这份苍白微微有些刺眼，她将目光转回到洛一身上，“我要回家了，以后就麻烦你了。”
洛一恭敬行礼，“是。”
明汐轻吻了下他的脸颊，唇下的温度冰冷如水，“那我先回去了。”
他淡笑点头，“好。”
窗外的景色在飞速地向后掠去，萧索冷寂，死气沉沉，明汐怔怔地看向窗外，茶色的眸里一片空蒙，此刻她该思虑飞转，仔细寻思是哪里出了纰漏，可是直到车停下，洛一告知她已经到家的时候，她还是什么都没想出，脑中混沌一片。
明暮打开门，“没带钥匙么？”，说着目光突然停在她手里拿着的钥匙，黑眸一凛，再看她的表情，心中已模糊猜出几分，面色沉下，轻轻拉她进来，缓缓关上门。
紧绷的弦终于崩裂，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她脚下一软，明暮忙抱住她。他的身上散发着凉凉的气味，她不禁渐渐恍惚。
“姐姐……”
此刻，所有的杂乱思绪只理出一个结论。
西辰……怀疑自己了。
在刚与自己出生入死后，在刚答应娶她后，在一切的山盟海誓都说完后；他怀疑自己了。他宁愿选择相信莫漪，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明知道莫漪要杀她，仍是答应将宿夜换成了她的夜影。
“姐姐……”明暮低声唤她，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只觉得心狠狠得痛起来。
明汐僵硬地抬起头，他的面容苍白消瘦，黑眸里满是痛色，她不禁习惯性地轻抚上他的脸颊，昨天她还曾这样抚过那人的面颊。
明暮温柔地抓住那只冰冷颤抖的手，缓缓握紧。
她本不该奢望什么，这是一场结局早已注定的爱，她凭什么要求西辰再相信自己。
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没信过自己。
想到这，明汐不禁缓缓笑开。
看到她的笑，明暮心疼得一抽，将她抱得更紧，“别笑了……”
他最害怕的终于还是发生了，这一场复仇，耗尽了她的生命，还把她仅剩的一颗心伤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怀里的她，就像一具失去引线的人偶，再用力一点，好像就会支离破碎。
时间静静流淌，两人抱在一起，仿佛自出生起就相互依附盘绕的两株长春藤，共同经历岁月的更迭，共同承受风雨的洗礼，彼此纠缠，依靠，好像世间只有对方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
“小暮……”她低唤。
他看向她。
“没什么的。”她的声音轻得宛如落尘，连回音都响不起。
他一震。
她又一次轻声重复，“没什么的……”
没什么的。这是从开始就预料到的，是她渐渐迷失，甚至自欺欺人到以为这一天不会来，以为那个天使般的男人会永远选择爱自己，相信自己。
可，这怎么可能呢……
是他演技太好，还是她太傻……
空蒙的双眸逐渐清明，浅浅的茶色镀上了一层极冷的光泽，像是有什么突然被洗去了，那对茶眸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
明暮久久凝视她，慢慢皱起眉，突然伸手遮住了她的双眼，她一惊，下一秒，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流下……
感受着掌心下的冰冷潮湿，像是被雨水凌落的残花，他闭上眼不忍再看。
“姐姐，你还有我……”他低声喃喃道。
明汐，你还有我……
＊……＊……*
莫漪斜斜倚在钴蓝色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红茶，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黑色西服勾勒出他堪称完美的身量，脸部的线条极其骄傲，眼角轻微上扬，说不出的俊邪魔魅。
莫漪妩媚一笑，眸中却冷如玄冰，伸出一指轻轻描摹他的高鼻，薄唇，剑眉，动作温柔到近乎轻佻。
“明汐给了你什么？”
宿夜面无表情，淡淡道，“夫人，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莫漪细眉微颦，有些嗔怒地看他一眼，像是看到一个孩子说谎，生气了却不舍得责怪一样，宿夜依旧面色冷淡，半响，莫漪好像真得有些气了，嘴角的笑渐渐冻结，拿起瓷杯准备喝一口，却猛地将红茶泼向宿夜。
她的面色已然冰冷，一对灰眸凌厉地好像能贯穿人的灵魂，宿夜被红茶泼得一身，滚热的茶水顺着冷峻的脸颊流下，然面色依旧冷漠。
“你最好听不懂我说在什么。”她冷冷道。
宿夜没有反应。
莫漪冷哼一声，讥诮地看他一眼。
“退下。”
他躬身行礼退出房间，独自走在昏暗的走廊里，光影交替间，曜石般的黑眸里闪出的是噬人的寒芒。
chapter43。暮尽
西暮璟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已经完全认不清人，醒来的时候总是无端地向某处嘶吼，像要拼命解释什么，可是喉咙里混沌得什么也听不清，要不然就是突然痛哭流涕，双眼通红，拼命地拿头撞墙或是扼住自己的喉咙，医生无法，只能注射镇定剂，可奈何药效一过，醒来依旧如此。
活活的就是一个……疯子。
最后，医生只能拿材质柔软且坚韧的皮带将他捆于病床上。
昔日叱咤风云的西诀董事长，好像终于为自己的荒淫和血腥付出了代价，变成了一具不折不扣的行尸走肉。
西婳整个人如掏空了般，清澈的双眸失去了所有的光亮，眼泪已经流干，娇小的身体瘫坐在病房外，像一个被人摔坏的精致娃娃，娇美的面孔上已全然不见半分生机。
莫漪好像没有看见西婳，沉默地推开房门，坐到了西暮璟的身边。他的面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像被人活活抽干了血，昏迷时的他，依旧可见几分年轻时的风采，风流倜傥，俊逸潇洒，可谁能想到，当药效一过，他就会变成一个疯子。
莫漪不禁有些恍惚，回忆中的一幕幕渐渐浮现。
以西暮璟的身份、地位、性格，风流是不可避免的，情人自然也是数不数胜，从莫漪二十三岁嫁给他的第一天，她就了然清楚，她只有一个要求：身体可以出轨，但精神上，她是唯一的西诀女主人。
风月场上的偶然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