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第63章


“公子,可须点灯?”家人的声音再度道。
二人停住,气息仍紊乱起伏。
“嗯。”顾昀抬起头来,应声。
未几,门被打开。窸窣的脚步声传来,罗帐外,灯烛复又亮起,过会,门被轻轻关上,寂静一片。
光照映在二人脸上,皆染着红潮。
“该夙兴见舅姑呢。”顾昀低声道。
“嗯。”馥之看着他细长的双目,弯弯唇角,应声道。
侧室中,一方凶屏已经架好,后面的大桶里,汤水温热,散发着兰草的幽香。一名侍婢走过来,替馥之脱下寝衣,挂到画屏上。
馥之扶着桶沿,试试水温,抬腿缓缓跨入。正要坐下,忽然瞥见那侍婢站在旁,似将目光盯着的身体。馥之怔怔,低头看去,只见肌肤间,入目尽是嫣红的痕迹。
面上忽而一热,馥之蹲下身去,任温水将身体浸没。
水漾在脖颈间,温柔无比,似将昨夜留下的酸痛缓去。馥之轻轻吸口气,将头靠在桶沿。
一双手拿着巾帕伸过来,将馥之的头发裹起。
馥之转头,却是那侍婢。昏黄的光照中,只见长眉如描,肤若凝脂。
“夫人可觉汤水过热?”低低开口道,声音温婉。
“正好。”馥之答道,看着,笑笑:“你叫什么?”
侍婢微微抬眸看,倏而垂下,答道:“婢子绿芜。”
馥之微微一怔。
“如此。”她颔首,转过头去。
沐浴过后,馥之换上宵衣,鳎鞘西伲匠霾嗍摇M饷妫咭丫冻霭坠狻9岁勒⒃?br /> 廊下,见她来,面上露出笑意,不说话,只伸出手来。
馥之双颊微醺,莞尔一笑,走上前去,由他牵着走向前堂。
顾府的堂上已是灯火通明,顾铣和贾氏端坐上首。顾昀引馥之上堂,正要行礼,却发现
大长公主也来了,坐在一旁。
目光相遇,顾昀微怔。
”新妇见舅姑,大长公主亦当受礼。”顾铣微笑,不紧不慢地。
顾昀应诺,向大长公主端正礼。
大长公主看着他,唇边一如既往地挂着淡笑,神色无波。
这时,赞者请馥之上前见舅姑。馥之上前,步态端庄,向顾铣奠枣栗,又向贾氏奠惰肉。
二人皆含笑,答拜受下。
“新妇入顾门,当勤加操持,以佐夫君。”顾铣道。
“馥之谨遵舅氏之言。”馥之再拜答道。
毕,馥之又从赞者手中接过惰肉,走向大长公主面前,将惰肉奉上。
大长公主看着,笑意不改。少顷,将盛惰肉的小笾缓缓举起,以示受下,还礼后,交与从人。
赞者宣布礼毕。
堂上众人互拜致礼,顾铣笑意盈盈,见天已放明,教各人在席上落座,又命家人将早膳呈来。
馥之随着顾昀入席,忽然发现席间有个面生的青年,与顾昀差不多的身形,似乎年轻些,方正的脸,看过来时,目光炯炯。
“此乃家中堂弟,名峻,字伯成。”顾昀似觉察到馥之的疑惑,向介绍道。
馥之了然。早听说顾铣有一独子,却从未见过,原来是他。
“叔叔。”馥之向顾峻一礼。
顾昀在座上还礼,道:“峻拜见堂嫂。”
“馥之知礼识体,甫辰得一佳妇。”顾铣抚须看着下首,向大长公主笑道。
“还当赞大司马慧眼。”大长公主看看他,亦笑,声音温和。
晚上,姚虔府中众人忙里忙外,为明日的启程最后清点行李。
姚虔无旁事可做,只教家人把些珍藏的书册拿来,披衣坐到案前,在灯下亲自清点。
看到半时,一个不速之客忽然来访,却是大长公主。
灯火明明,姚虔摒退家人,看着大长公主解开头上的桑离,心中虽讶异,面上却无波无澜。
“此来何事?”姚虔仍坐在案前,问道。
“自然是与少敬送行。”大长公主从容含笑,将桑离放在旁,看着他:“若今日不来,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姚虔回视,目光微微凝住。
大长公主唇带笑意,将带来的一只小小香奁打开,取出一枚香丸来。
”记得少敬当年说过独爱新调未窖的合香。”只听:“前两日正好调得丸,可欲一试?”
姚虔看着,灯火中,杏目修眉,颊染笑影,恍若当年。
眉间稍稍缓下,姚虔看向旁边,将只铜香炉拿起,置于案上。
大长公主浅笑低眉,将香炉开启,轻挽衣袂,用香箸夹入木炭香丸,再用火起。室中无声无息,只见皓腕在光影间经过,抬手间尽是优雅。
香气在炉中渐渐升起,芬芳的气息荡漾在室中,如蕙如兰,闻之怡悦。
姚虔缓缓呼吸,只觉肺腑间尽是清香,精神焕然。
“少敬可知安阳公主?”过会,只听大长公主开口道。
姚虔讶:“不知。”
长公主微笑:“是我的姑母,此香所用香方就是她制的。”
用香箸将炉中炭火稍稍拨匀,缓缓道:“她是祖父武皇帝最疼爱的女儿,貌美无双,自幼便是万众仰慕的人,及笄后,武皇帝将嫁给文昌侯韦蘩。”说着,长公主看向姚虔:“少敬可 
听过韦蘩?”
姚虔看着,没有言语。
韦蘩他当然知道,是武皇帝时的权臣韦毅之子。韦毅在文皇帝时便是丞相,到武皇帝即位时,韦毅已手把持外朝,在朝廷中声势颇重。武皇帝日感其迫,登极七年之后,以场政变将韦 
毅结,韦氏族中两百余人亦获罪,男子全数处死,文昌侯韦蘩亦在其中。
“韦氏大难,安阳公主虽以帝女之身得免,却连膝下幼子也护不得。”大长公主继续道:“遭此变故之后,失了神志,武皇帝便将承光苑最好的玉清观赐予,聊度余生。”
她的言语轻缓,话出来,却似大石般,沉沉压上心头。
姚虔抬起眼睛,注视着:“你要说甚?”
“无甚。少敬,公主虽贵,却终是妇人,须与夫家荣辱共进。”大长公主叹口气,笑笑,道:“安阳公主仙去时,我才十二岁。母后带去操持丧事,那时看她挺挺躺在席上,心中便想 
,我必不像她般任人摆布呢。”
清晨,朝阳初升,绿柳拂风。
“忆昔少年之时,少敬与我曾相约遍游下名山,如今转眼已是这般年纪,竟未如愿。”
京城十里之外的驿亭上,顾铣手把酒盏,颇有感触地对姚虔叹道。
姚虔唇边含笑,没有言语。
他向北面望去,幕中,京城的双阙和高台飞檐仍伫立在远处,清晰可见。
“….,少敬,记得你曾说过,人生一世,入土之后,也不过枯骨一具。”昨夜,大长公主的话犹在耳边:“正如此言,我等死后,终是枯骨一具。”
她一笑:“寄情山水与周旋名利是样下场,故而当初未离开京城……”
“我尝与少敬言,必与他彻夜论玄理。”只听姚征在旁道:“岂知庶务甚多,竟也不得时机。如今闻孟贤此言,老夫亦羞愧。”说着,他笑笑举盏:“今日既为送行,无提憾事。”
顾铣苦笑,看看姚虔,举盏,将酒一口饮下。
姚虔着他,心中已是惆怅满怀。他亦举盏,却饮不得酒,只将唇沾沾酒水,放下酒盏。
馥之在旁看着他们,知晓姚虔此别,或后会无期,心底涌起阵阵酸楚。
“却亏难贤侄,才新婚,便要离家。”郑氏看向旁的馥之,面露怜惜之色,抚着她的手道。说着,看看顾铣和顾昀:“还须君家多多体谅。”
顾铣笑笑,看向姚虔,温声道:“馥之纯孝,侍奉少敬,一片赤诚,尔等怎敢怨言?如今大礼行过,馥之已为顾氏新妇,等皆安心。”
姚虔看看馥之,目光柔和。
心中长叹口气,他向众人礼:“虔感诸公之德,送至此处终须别,虔拜辞。”
众人忙还礼。
馥之看着他们,少顷,将眼睛望向顾昀。
他站在身旁,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没有说话。
“……”想问他可会等,忽然想到二人已成婚,这话却是可笑。
“过些时日去太行看你。”顾昀开口道。
馥之笑笑,颔首,片刻,鼻间却忽而泛出些酸意。手上,顾昀手掌握得紧紧的,宽厚而温暖。
姚虔不再多言,与众人道出驿亭,朝车驾仆从走去。
顾昀走到馥之车前,停住脚步。
“走了。”馥之莞尔,声音却带着些沙哑。
顾昀看着,低声叮嘱道:“顾氏家人皆有武力,照顾好叔父与自己便是。”
馥之颔首,不再说话。片刻,顾昀松开手,抿抿唇,她深深地看顾昀一眼,转身登车。
驾车的驭者扬鞭响,马车辚辚向前。
馥之坐在车上,过会,觉得忍不住,撩起车帏往后望去。
尘土如雾,只见那道身影仍立在道旁,越来越远……
55巴郡
七月来临,巴郡的锦城之中,繁花初落,却正是暑气消褪,凉风拂面。
街市上,正值圩日。锦城的大小商人和附近乡民皆赶早而来,还有山里出来的土人,带着山货野味来贸,将市集中挤得熙熙攘攘。
一名贩香料的老叟刚来到,好容易在一处墙根下寻到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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