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永远》第22章


我不想说破,只好顺着他说,我撅着嘴:“卖关子,我答不出来,你要告诉我答案。”
他点点头。
爷爷把目光投向旁边的聂辰,心疼的说:“聂辰,你帮爷爷送嫣儿回家睡一觉再来,一身尽剩下皮包骨头了。”
聂辰说:“爷爷你放心。”
这时护士小姐走过来,催促我们时间到了,我们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病房。出来就碰见来探病的萧言。我们把爷爷醒过来的消息告诉了萧言。他好像比我还高兴。
他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来守,雨嫣只要你电话保持开机就行了。”
聂辰说:“也好,爷爷也说让雨嫣回家睡觉,明天再来,我送她回去。”
我没有推脱,三天三夜守在病房前一步也不敢走开。神经紧绷的状态,这一刻才感觉到精疲力竭。虽然不想睡觉,但至少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来。
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聂辰已经疲倦的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不忍心吵醒他,从卧室拿了一张毛巾被盖在他身上。看着这张熟睡的脸,我不禁想起这三天三夜他陪着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也许我们最不需要的是别人锦上添花,但雪中送炭却会令人从心底感激。让我清楚的明白艰难和承受不再是踽踽独行,而是有人可以与之分担。跨过无限的思念和期盼才能够重逢的人,可以患难与共的人,他就在眼前。不知不觉间我也在另一张沙发上歪歪斜斜的睡着了。
电话在半夜响起,我和聂辰同时坐起来挺直了腰杆,我颤抖的挂断电话。抓起聂辰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就朝楼下冲。我身后的聂辰也从楼上跑下来,一直到单元门口才追上我。他抢过我手上的车钥匙,说:“我来开。”拉着我上了车,一轰油门就到了医院;银亮的光直射眼底,刺得发痛。
萧言电话里跟我说,爷爷心跳又停止了,医生在全力抢救。聂辰问我什么情况,我答不出来。若亚打来的电话我也不敢接。心肝俱颤,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原来若亚已经在那了。我们四个人守在病房外,看着忙碌穿梭的医生和护士,除了担心一样也干不了,比一粒尘埃还要渺小,无可奈何。
当医生走出来,拉下口罩,宣告死亡的时候,我以后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头皮发麻,语无伦次的对他说:“不会不会,你再救一次!求你了!爷爷之前也是这样被救活的,他不可能死!今天晚上,不,刚刚还是好好的,他还给我出了谜语,答应要告诉我答案的,不可能,不可能,就没了···”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变成了呐呐自语。
医生也无奈的摇摇头说了句节哀顺变。我不愿相信之前都是回光返照,他明明还对我笑,明明还跟我说话,拉着我手的手明明还是温热的。
我跌跌撞撞的跑到病床前,又吵又闹,说:“你骗我!你骗我!你让我回家,你自己却再也不回去了!你骗我!你说了要告诉我谜底,你自己却先走了!你说了给我两天时间,都是在骗人!你还说了好多好多,你一句都不记得了?你骗我!”
聂辰过来抱住我,说:“雨嫣,不要胡闹。爷爷他也不想留下你一个人,但是人总要生老病死的,谁也躲不过这条死亡终点站。你认为爷爷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会难过吗?他老人家走的安心吗?我们虽然陪着他挺过了这三天,但不等于其中的痛苦你和我能够体会,你和我能够分担,哪怕是千万分之一。你忍心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样子吗?也许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本身来说是一种解脱。所以你也看开点,不要一条道走到黑。”他的手反复摩擦着我的背,不停的在我耳边低语。我知道他说得话一句也没有错,但这种晴天霹雳,就像子弹一颗颗擦过我的皮肤,没有一颗正中要害,也没有一处完好无损,千疮百孔,痛入骨髓。
“雨嫣,你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聂辰对我说。
若亚和萧言也一起过来抱住我,说了同样的话,不过我还是没能哭出来。
最后,我们把爷爷安葬在那片漫山遍野芍药花盛开的地方妈妈的墓碑旁边。只希望它生长的地方再也没有病痛,再也没有苦难。
下葬那天是六月的雨季。风雨如晦,低矮的云雾触不到苍穹。针线般的绵绵雨,稀稀疏疏,倾斜而下,沥滴无声。远方山间的烟霞,颤微的枝叶,湿漉漉的阶梯,白茫茫一片,雾蒙蒙的笼罩了我的双眼。最茂盛的芍药花静谧的盖满一地,一簇簇繁密向山顶蔓延。
梦境的奇特在于,它没有次序,也不用合乎逻辑。它有它的世界,这个世界无比真实,你几乎快要相信了,可惜睁开眼一切都是虚假。
妈妈牵着蹒跚学步的我坐在公园的草坡上,我咿咿呀呀的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语言。妈妈挽起那件好看的粉色毛衣衣袖,从我身后绕过来的手,握着我的手,拿着一个圆圈塑料棒,蘸上泡泡水。她的脸鼓得圆圆的,向上面吹气。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嫣儿,像我这样。”她又做了一次刚才的动作。我有样学样,也鼓起腮帮子,却吐不出气来。空中依然蹦出很多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泡泡,肆意飘飞。
“嫣儿,看爸爸这边。”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爸爸拿着一部傻瓜相机挡着脸,给我们拍照。我和妈妈同时嘟着脸看向镜头。
我跑到泡泡的中间,转啊转,它们纷纷飞向我,“啪!啪!啪!”溅了我一脸的泡沫。我不甘心的去追最后一个泡泡,追啊追,它忽然变成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飘零燕,摇曳在晴空万里的云端。四周迸发出孩童般的笑声,远远的爷孙俩在空旷的草坪上,爷爷握着孙女的手,操控风筝,‘燕子’越飞越高,自如的在空中盘旋。我踩过一片橙黄,沙沙作响,翩然起舞的银杏叶子飞往时光的深处。
“嫣儿,把纸条挂在风筝线上,放向空中,愿望就会实现。”
“就像流星一样吗?”
“试一试吗?”爷爷点头。
小女孩兴奋的写好纸条递给爷爷。
“爷爷,信寄到了吗?”
“我们把风筝收回来看看就知道了。”小女孩欢喜的在一旁又蹦又跳,打气加油。
我收起‘燕子’的一双翅膀,置于手中,走在回家的路上。刚走到桥头,聂辰就朝我小跑过来,停在我面前,数落道:“怎么才走到这儿,全家人等我们吃团年饭,你忘了?今天除夕?”他边说边把我吹的凌乱的头发拨到我的耳后,又把我的围巾拢了拢。我兴奋的说:“若亚,萧言来没?”他说:“早到了,就等你一个。”我挽着他的胳膊拼命的往回跑。
一觉醒来,寂静的夜晚,微凉而哽咽。
作者有话要说:
、若无绝路爱便加倍
一觉醒来,寂静的夜晚,微凉而哽咽。
睡了多久?全然不知。我拔掉手上的输液管,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走在地板上,推开陌生的房门。
门外突然发出一个声音:“秦雨嫣,鞋呢?”我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身,退回来,不料撞上门框。
“嘶——”深吸一口气,眼冒金星。
“要你穿鞋,不是让你往墙上撞。”聂辰赶紧走过来帮我揉着额头。
“我以为撞鬼了,吓我一跳。”瞪了他一眼,走回床边,坐下来把拖鞋套上;莫名一阵安心。
“第一,要我真是鬼,一天吓你一百八十回,你能醒过来也算好。第二,你再睡下去,恐怕真傻了。”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
“你的意思是···脑死亡?”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停顿了差不多有半分钟时间,打量我了一番,才说,“我的意思是你以为你自己是睡美人?”
“哦,这样啊。”一幕幕恍如昨日的画面乍然浮现在我脑海。指尖婆娑在墓碑的凹陷,这些文字仿佛像锥子凿刻在心上,我用尽全力的按住心脏,却无法不流一滴眼泪。压抑已久的泪水像大雨倾盆一样从眼眶翻涌而出,如孩童般跪在坟前哇哇大哭。聂辰,若亚,萧言都过来拉我,身体竟沉得十头牛也拽不动,我狠狠的磕头,混杂着雨水泪流满面。聂辰居然也跪在我旁边,陪我一起磕头,我磕多重,他就有多重。我诧异的看着他,他也突然停下来,挺直了身子转过来面向我,用手掌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忘了自己脸上也有水。
鲁迅先生曾说过这样的话: 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沉睡,是因为把结果灌注了全部的痛苦,所以不愿离场和执着不放。于是忽略了过去的‘剧情’,‘故事’,甚至‘花絮’使之变作废墟,随风飘荡。
苦难、别离、哀伤、孤单是命运给予我们的考验和忍受,并非打击和命定的不幸。
逝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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