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55章


寂夜里,她细声幽然,“或许在别人看来,妈妈不见得对我有多关心。可我知道,每天晚上,只要她回家,无论多晚都会来看我,就怕我踢了被子着了凉。只要是我的事,她都会特别紧张,和平时全不一样……其实,她做的菜比阿姨做的都好吃,她这么喜欢你,可我打赌你都不一定尝过……以前,她常看着我笑,说:‘我的知非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呢?’而后来,她会说:‘知非,妈妈这是在给你攒嫁妆呢……’
“她对我这样好,可我呢,我又对她做了什么?”她不知是在对着哪颗星笑,“瞒了她这么久,瞒了她那么多事,没有帮得上她一点半点,没有早一些意识到她身体上的问题,在她病重时又没能好好照顾她,甚至在最后的那一刻都没有替她多争取一点点时间……
“他们说我铁石心肠,不知感恩图报,不配做段家的女儿……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根本不在乎。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又有什么资格在她跟前掉眼泪,又怎么能不让她安安心心走完最后一程……”
她不停地摇头,声音里充满了悔疚,“如果当时就知道,我不会走的……真的,说什么都不会走……”
“七夕!”段立言吸了口气,搭在椅背上的手悄然抚上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胸前,在她额角轻轻吻了吻,“我说,这里不会有别人了。”
她闭上眼,靠着他一动不动,直到抓住他衣服的手都快攥僵了,心头绞痛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才一头扎进他怀里,抱住他痛哭失声……
歧路(1)
没过几日,霍知非回JH销假。因她用了事假的名义,同事们也没有追问。
恰好祁隽从办公室里出来,在过道里碰上她,聊了两句得知她家里的琐事已处置完毕,便问她有没有兴趣转成全职。
临近下班时分,走道里忙碌得有些不同往常。霍知非不及细想,刚说了句“我考虑考虑”便被一股大力带得一阵踉跄,重重撞上一道人墙。
她被稳住后回头,一看几乎吓一跳,几块形状不一棱角分明的金属制品正摇摇晃晃落到自己方才站的位置,不觉一阵后怕。已有同事上来打招呼:“对不起祁总!对不起霍小姐!”
手掌松开她的手臂,祁隽从她身后走出来,看着陆续被搬运过来的样品,“这是干什么?”
因他发话,一队人不约而同停下了。为首的赶忙解释:“祁总,这些都是搬去大会议室的,明天一早的分析会要用。”
祁隽挥挥手,队伍又开始行进,自他们身旁鱼贯而过。霍知非眼风一扫,忽觉走在最后拿着文件的人影异常眼熟。那人似感受到注视,也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不等她面露惊讶,即刻不着痕迹地错开眼,翻看着文件走开了。
祁隽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带着她离开了是非之地。霍知非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回头,也不敢出声,直到她搭了祁隽的车回段家,两个算不上内向的人好像都没说上几句话。
最近事多,家里人都会在段家吃晚饭。她麻烦祁隽在十字路口停车。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在车里同她道别,而是推门下车,边摘下墨镜,边绕过车头向她走去。
站在树荫里的霍知非有些不明所以,便笑着问:“你不回家吗?还是打算在这里散个步再回去?”
“霍小姐,今天三十四度。”言下之意没有正常人会愿意在高温天逛马路,祁隽自己也笑了,“我有话跟你说。”
不待她反应,他已走到她面前站定,“我这个人不太会绕弯子。不过,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接下来我要说什么。”
脑际划过一道光,霍知非却本能地否认:“我不太明白。”
“知非,”她的名字被他叫得何其自然,唇齿开阖间丝毫不见生涩,“你明白的。从我们认识以来,我对你的态度,你不会没有一点感觉。不管是共事还是私下相处,我们之间都很愉快融洽,是不是?所以我想,这么久了,我总要做点什么。”他故意顿在那里,留给她思考的时间。
虚长二十六个年头,生平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来不及转弯的大脑瞬间短路。片刻空白后,她的眉心微微一拧,“我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况且,你还是我的老板……”
“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你的老板。”不容她说完,他垂了眼,上前一步,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左手,不急不缓的语气在身边呼啸而过的引擎声里愈加温雅和煦,“听说你并没有男朋友,既然如此,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试试看?”
不过是下午出了趟门,哪承想带着千头万绪回到家。霍知非心里乱成一团麻,急走进楼里,顺手抓过人,也不看是谁就问:“立言呢?”
“知非姐回来了?”这次又轮到段律齐撞了大运,“二哥在他自己房间,好像——”看着霍知非飞也似上楼的背影,他被截在半空的话还因为惯性刹不住车,音量却下意识低了下去,“好像……心情……不太好……”
霍知非心里有事,连门都忘了敲,“立言——”推门而入的一刻愣在当场。
段立言从窗前转过身,顺手将燃了一半的烟拧熄在新烟缸里,并不抬头,只说:“有事?”
霍知非没工夫理会他的冷淡,关上门直奔他的书桌,“我看到乔策了。他什么时候去的JH?不是在DA干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走?你怎么也不管?”
面对她一连串的诘问,段立言反倒像是没了情绪,嘴角还有一丝莫名的弧度,“我连家里人都管不住,哪有资格管别人。”
霍知非自问不算太笨,当然听出他话里有话,似乎有什么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可回过神来怎么也抓不住。她不禁生出几分忐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淡笑着看过来,“下午去JH作什么了?去提辞职?”
“我……”霍知非即时哑口。若非他再次提及,这事几乎已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可她的确不明白他如此执着所为何来。
段立言从桌后缓缓走出来,站定时脸上的淡笑已化作一声冷嗤,“是忘了?还是根本不想辞职?”
像是根本没留意到她的无措,他略一抬下颌,了然道:“忘了也好,不想也罢,现在,是真舍不得走了吧。”他顿一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霍知非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算合理。
“和别人谈情说爱的感觉怎么样?祁隽刚才握的好像是这只手。”执起她的左手细细端详,他似笑非笑,忽而用力一带,两手一撑,将她圈在书桌和自己之间,照着她的脸俯贴下去,却是迟迟不肯落下,将吻未吻,只沿着她唇线的轮廓轻悄游移,“后来呢……”
周身的独特气息令她全身发软,心底骤然翻涌出久违的酸麻与恐惧。整个开足冷气的房间里,只有这里热得像盛满钢水的熔炉。她快被他这番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满含怒意的姿态逼疯了,逃又逃不得,跳下去也是个死……
“后来呢……”他占着上风不罢不休,头越俯越低,牙齿已轻轻噬住了她的唇,“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晕眩中的霍知非一个激灵,将他重重一推,“你发什么疯!我不知道你到底看到了多少,但我跟祁隽根本不是你想的……”
“怎么?敢做还不敢认了?”不等她说完,段立言的脸彻底沉下来,“要不要把姐和阿齐叫来问一问,刚才回家路上都看到了什么!想嫁人?好,没问题,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只要是个男人都行,就是不许你嫁给祁隽!就连这个名字也不准你再提!听明白没有?!”
霍知非撑住桌面,足足愣了半分钟,忽而发出一声轻笑,“明白了,明白了段立言。我都听明白了……”她笑得那样自如,仿佛之前的争执从未发生过,“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在乎到见了我跟旁人在一起就满心不痛快,原来是这样……”
她歪着脑袋,眸光温婉如水,“既然这样,我嫁给你好不好?”
轻柔的嗓音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方才还气焰高涨的段立言生生僵在原地。
告别仪式那天,任继安走后,他攥着那封信,哑着嗓子向时雪晴争取时说的不正是同样的话:“既然我们这样离不开彼此,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可祖母百般考量踌躇再三之后,又是怎样答了他……
他克制着喉咙里的颤抖,镇定地逐字道:“你别忘了,守孝还须三年。”
她是段至谊最亲最近的女儿,他是段至谊最爱最信的侄儿,依礼守孝无不应当应分。
“三年以后呢?”霍知非没来由笑了笑,仰起头定定看着他,“如果三年以后你还是没有想清楚,难道我们还能不嫁不娶,一辈子这样吗?”
段立言撇开目光,片刻间已恢复了一贯的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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