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29章


乔执耸肩摊手,“可能是这几天盯数据太累了。还说怕耽误今天一早的事,楞是在实验室里熬了一个通宵,把所有数据都整理完了,夜里没有暖气,估计冻得够呛。这不,吃了退烧药刚躺下。”
霍知非将水瓶朝他手里一塞,转身就朝楼上跑,乔执喊她都来不及。临着放假,门禁也松了许多,她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便进了男生寝室。
到底是年轻身体底子好,吃了药发了汗,段立言醒时已觉轻松许多。他拿开额头上的湿毛巾,睁开眼正对上两道湿漉漉的目光,不由得纳闷,“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霍知非突然侧过头,不想让他看到的眼泪反倒在微弱的光影里闪了闪,下一秒即被她用手抹去,“你睡了这么久,我……”
段立言坐起身,穿好外套,见她仍是闷闷地背着身坐在床沿,虽然体力尚虚也忍不住戏谑:“哟,这么多金豆子,值不少钱呢,掉了真是可惜!哎哎——”他伸手拨过她的脸,拭去脸上的泪,“好了好了,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再这么哭下去,我还以为自己快死了。”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轻快缓和,却不料此刻的口无遮拦促得霍知非毫无征兆地回过身,一头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哭得愈加厉害。
段立言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抬手包住她的后脑,一面轻抚,一面示意还站在房间里的乔执。待乔执退出去拉上门,他才轻声道:“来,讲给我听。”
“我不该让你为我熬了一夜……因为我,你才病倒的……”霍知非攥住他的衣服,拼命摇头。她在他床边坐了几个小时,能做的事不过那么几件,度日如年地熬到这会儿,心里还是阵阵后怕,“你头上烫得厉害,又睡了好久都不醒,吓死我了……”
她哽咽得语声支离。段立言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心底蓦地一软,紧了紧手臂抱住她,柔声道:“笨蛋。伤风感冒又死不了人。”
他说得轻松,她却越发自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总给你惹麻烦……”
段立言拍拍她,言辞间甚是无奈,“那你还哭,该哭的那个是我才对。”
霍知非破涕为笑,从他怀里退出来,擦掉眼泪,问:“那你说,我能帮你干点什么?”
“首先,这事别让我妈知道。”段立言不怕别的,就怕邵佳音这个大医生小题大做,自己落到她手上,难免又是一番折腾。
霍知非点点头,“我保证不告诉佳音舅妈。还有呢?”
他思忖良久,坐直身体,“倒是有件正经事——”
她忙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听他交待:“——开了年是奶奶的七十大寿,给她找一套唐宋八大家的肖像画本。我已经和文庙几家旧书行的老板打过招呼了,你去跑一趟。”
饶是许以重金,霍知非还是跑了四五趟才拿齐了整套画本,收淘古书之难可见一斑,天知道段立言之前费了多大的工夫。所喜的是,时雪晴对这件生日礼物惊叹不已,赞不绝口。
霍知非站在一旁,悄悄跟段立言咬耳朵:“幸好外婆爱看的不是《水浒传》。”否则怕是她跑断腿,也凑不来一百零八张古画。
段立言的用心之深和别出心裁惠及众人,直接受益者要数四月初生日的段律齐。按照本城整生日“做虚不做实”的习俗,段律齐二十虚岁恰好赶上了这个当口。时雪晴全权委托段怀雍替他操办,而段怀雍这个厚道人自然对寿星有求必应。
段律齐将脑中奇奇怪怪的点子一一付诸实践,最后通知霍知非当他的舞伴。
段知熙大为不屑,“挑来拣去,闹了半天还是祸害自家人。你不是说,身后的女孩子能从苏州河排到黄浦江么?我怎么一个都没瞧见?”
“小孩子懂什么!”段律齐白了妹妹一眼,“就是太多才挑不过来,选张三不选李四,得罪了哪个都不好嘛!”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段知熙鄙夷地看看他,拉着霍知非的手,“知非姐,别理他。”
霍知非失笑,“阿齐,不是我不肯帮这个忙。老实告诉你吧,我根本不会。”
“不能吧,霍知非同学!”这下轮到段律齐诧异了,“学校里那么多扫舞盲的活动,你都没有参加过?”
“哎!我笨。丢不起那个人。”霍知非的头在众人各色各样的目光里越埋越低,差点要说自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
“什么话!我的姐姐能笨到哪儿去!”段律齐拍拍胸脯,“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会的学生。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夕拾(1)
临近生日会的前两天,段律齐终于放弃了“名师出高徒”的宏愿。霍知非糟糕的协调性已突破了他所能承受的底线。与其为了这个不堪造就的徒弟搭上他一世英名,还不如让他去遭受段知熙的冷嘲热讽。
他在最后一刻机敏地转了风向,毫不费力地将妹妹大大夸赞了一通。
“好吧好吧,就当我做善事了。”段知熙宽容地拍拍他的肩,“先说好啊,再踩坏我的鞋我可不饶你。”
段律齐涎着脸笑,“坏了我赔你十双。”
于是,宴会当天,霍知非穿着段至谊早些年的一款小礼服,略施粉黛,越加显得娇俏清丽,却只好心甘情愿地为大寿星充当义工。
段律齐定了一个“黑灯瞎火蒙面舞”的环节。其实根本词不达意,只不过是男女生按发到的号码凑出临时舞伴的老套路而已。
段立言看到手里的号牌,上头标注一个大大的“2”,为了以示同“5”的区别,底下还划了一道横杠。他即刻皱了皱眉,顺手抓住路过的陆归鸿,“换一张。”
一旁的霍知非心说不好,等看清换过的号牌后,拔腿便跑去休息室里找习梓桑。
习梓桑和表兄陆归鸿一样,也在本城念书,比霍知非高了两级。她同段立言认识了十多年,按着“梅林三结义”的排行管他叫“三哥”,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明亏暗亏却不知吃了多少。要摆在以前,还有个“二哥”镇得住他,偏耿清泽一毕业就不声不响去了英国,留下她自生自灭自强不息,只可惜技不如人,不能不看着段立言的张狂忍气吞声。好不容易逮到这次机会,她便联合了同仇敌忾的霍知非想出了个点子整他,却险些因此坏了大事。
习梓桑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让他换呢?”
霍知非百般委屈,“你怎么不去拦着你哥让他不跟他换呢?”
习梓桑被她绕得头晕,好在还有时间亡羊补牢,“你去外头看着些。这里我来想办法。”她交待好霍知非,匆匆下楼去找打印机。
霍知非怏怏地回到后花园,碰巧遇上把臂而来的段怀雍和姜晚照。
姜晚照身着水蓝色的露肩长裙,配一款天蓝色的绣花披肩,被她挽住的段怀雍侧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笑着对她说:“他们都在里头玩,你怎么不去?”
霍知非望着窗前透出的衣香鬓影,耳边传来轻慢却清晰的舞曲,只笑着坦白:“我不会啊。”
段怀雍奇道:“阿齐不是教过你了?”
“我……”她难为情地垂下头,“我协调性差,学不会。”
“快别提了。”姜晚照也笑,仰头对段怀雍说,“阿齐性子急,害得这小丫头也没了信心,说什么都不肯学了。”
段怀雍放开姜晚照,朝霍知非伸出左手,“我带你试试。”
整个段家的成员里,段怀雍不如段立言耀眼夺目,也不似段律齐有趣热忱,这么些年来,他没有像其他弟妹一般跟霍知非走得近,可他的平淡温和却一直令所有人觉得稳妥安心。
犹豫中,霍知非抬起头,正对上姜晚照鼓励的眼神。大部分宾客都在室内,昏暗的夜色下只有他们几个,她自忖即使丢人也有限,便向前跨出一小步,握住段怀雍的手。
段怀雍一边示范,一边细细讲解。霍知非在他耐心的言传身教下渐渐开了窍,不出几个回合,已将基本的步伐和要领掌握了十有八九,甚至能配合他慢慢踩上旋律的节拍。
没过多久,段律齐出来透气,见她进步神速,不由得大为惊讶,“大哥你有特异功能吧?要知道她之前可只会看着自己的脚,连头都不敢抬。我还以为地上长金子了。”
姜晚照和同来的段知熙才要发笑,不防凉凉的声音已先一步响起,“你品相太次,比起看你,她宁可在地上找金子。”
平心而论,段律齐浓眉大眼,一脸的聪明相,绝对堪称“帅哥”二字。众人大笑中,他不满地瞪了段立言一眼,“我那是威慑力,威慑力懂不懂?不信你去试试,保管吓得她腿都软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段律齐的话分了心,霍知非脚步一错,险些踩到进步中的段怀雍。许是真的协调性差,她猛然收势的同时放开手,段怀雍下意识退了一步稳住身形,还来不及伸手拽她,她已仰面朝后直直跌过去。
姜晚照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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