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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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知非吃痛地“嗷”了一声,遂拣起个不痛不痒的话题,“这些东西,是不是很贵?”
段立言不料她出了半天神,脑袋瓜里居然在想这个,“怎么说呢,不便宜就是了。”
“那你还好意思叫我送……”她忍不住嘟囔。
段立言一时没听清,皱眉问:“什么?”
她不敢生事,便朝他眨眨眼,“如果把它们全卖了,够不够你念完大学?”
他认真地思考后,点头道:“我想念完研究生都够了。”迅疾将抽屉一合,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才没有。我这个人再老实不过了。”霍知非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两腿一伸踩在羊毛地毯上,一瘸一拐走回床边坐下,离得那张书桌远远地,以示避嫌。
段立言哭笑不得,锁上抽屉,在她身边一坐,“你老实?你哪里老实了?”
“怎么不是?”她背着他悄悄地笑,“你抽烟的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大哥和晚照姐在一起,我连妈妈都没说过;还有——”她转过身,趁他不备抓住他手里的钥匙,朝着他一脸得意,“你偷配了外婆书房的钥匙,是不是这一把?”
沉默良久,段立言无动于衷的脸部表情终于被嘴角的一抹浅笑打破。凭借敏感聪慧,她猜中了十之八九,只是“偷配”二字并不准确,那把钥匙说到底已得了时雪晴的默许。他究竟比她多吃了几年饭,不至于像她一般心无城府,亦不会同她解释这些,只半眯着眼,朝她抬抬下颌,“说吧,想要什么?”
霍知非一愣之后方才会过意来,推开他径自下床,“小人之心!依我看,这世界上最不老实的那个人就是你!”
见她真的翻了脸,段立言也暗悔自己孟浪,忙将她拉住,赔笑道:“我就说嘛,还是你最有见识。”
明知他在哄自己,霍知非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见状,段立言趁热打铁,在床头一坐,朝她甩甩钥匙,“这样吧,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等哪天家里没人,我带你去看奶奶的书房,怎么样?”
她定睛咬唇,思忖片刻果然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书房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外婆才不轻易让人进去?”
“不过是一些旧书的古本。”他并不在意对她坦言相告,“要论‘好东西’,恐怕只有那幅《快雪时晴帖》还勉强算得上。”
她反应奇快,“王右军的《快雪时晴帖》不是应该在台北的故宫博物院吗?”
他倒有些意外,“看不出你还蛮有研究。”说完,又耐心地解释,“台北的镇馆之宝是唐代的摹本,而这一幅是奶奶的祖上所传,年代要晚一些,约摸在北宋时期。”
霍知非想了想,“那也来头不小了。这样的宝贝放在家里,也不怕不安全?”
“当然不在这里。”段立言笑道,“在银行里存着。”
“啊?不在啊……”霍知非意外之余,神色变得恹恹的,连声音都有些无精打采,“这又是为什么呢?”
段立言只当她着实失望,遂道:“当年,姑姑为了DA拿它去做抵押。偿清全部贷款后,索性就放在银行的保管箱里了。”他笑笑,“开保管箱是要指纹的,你要真想看,回头我替你向姑姑说说情,不过你以后要表现得好一点,怎么样?”
霍知非并不出声,回答他的只是肩头的重重一沉。段立言回过头,见她已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便连喊她的名字。
她的脑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凭借最后几秒清醒的意识嗫嚅道:“我睡一小会儿……别忘了等一下叫我看电影……”
段立言耸耸肩膀,她却不再理他,反倒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屋里少了她的娇声俏语,仿佛顷刻间安静到了极处,唯有床头柜上的闹钟发出有节奏的“咔咔”细响……
段立言蓦一睁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倚着床头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他轻轻地抽回手臂,将枕在他胸前的霍知非慢慢放平。只见她神情安然,呼吸停匀,他定定神,拉过被子替她盖严实,然后熄了灯,走出门去。
守护(1)
翌日,段怀雍被晨光唤醒,乍见五尺大的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险些一头栽到床底。
不小的动静让段立言翻过身,两眼朝着他睁开条缝,“Morning……”
“‘猫’你个头!”段怀雍拍拍胸口,忍不住又嗔又笑,“我说呢,一晚上就跟睡在船上似的,原来是你小子翻身翻个不停。怎么不睡自己房间,跑这儿来了?”
段立言目光空茫,一副失眠未醒的怔忡。
段怀雍笑着推推他,“一会儿我带晚晚去山上,你既然醒了,要不要一起去?”
每天一早是段立言最不在状态的时候。平时,他都会利用这个时间放空思维,但经历了一晚的辗转反侧之后,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尽快清醒。他一骨碌起身,稳稳地拥被而坐,“想跟你说件事。”
段怀雍就这一点好,换做他人,段立言难免要费一两分心思揣摩对方的心思,适时提出话头。而正因为眼前坐着的这个人是对他毫无芥蒂全盘信任的大哥,段立言没有特别在意过段怀雍对别人的态度,却足以确定,对于自己,他可以不问前因后果毫无保留地知无不言。
果然,段怀雍只笑了笑,“你说。”
“明年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段立言揉揉脸颊,尽量使语气显得轻松。
“原来是问这个。”段怀雍好似松了口气,“你知道我对材料这一块没什么兴趣,更不是从商的料,至于‘打算’,无非是继续念书,或者依着我妈的意思进机关……”
申家有从政的传统,按照段怀雍母亲申佩红最初的设计,段至谦这一房既有段家的长孙,又有着段家唯一的孙女,正可政商结合,段家产业和政界人脉两者兼得,却不料温顺的儿子对这份实业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就连大学的专业也由着性子来选,环境工程一学就是四年。而大权在握的段至谊近年来着力培养的是哪一个,明眼人都看得明白。
段怀雍志不在此,申佩红便失了力争的底气,气馁之下,只得对女儿频频施压。才进入高中的段知熙还来不及喘口气,已成天被一大堆功课搞得苦不堪言。与此同时,申佩红亦欲多管齐下,已数次有意无意向段至谊举荐过自己明年将要大学毕业的外甥。段怀雍看在眼里,权衡之下作出妥协,亦在情理之中。
“……至于DA,”段怀雍笃定笑道,“不单单是我,还有奶奶、爸爸,他们都相信姑姑的眼光……”
“我说的不是这个。”段立言微微皱眉,打断他的话,“我是说——你跟晚照姐的事,打算怎么办?”
段怀雍惊愕地半张着嘴,“你都知道了?那其他人呢?我是说……”
段怀雍毫不掩饰的惶恐不是没有理由的。
十多年前,父亲在征得家人的同意后,将失怙的姜晚照接来抚养。碍于时雪晴的首肯,申佩红不好多说什么。此后,姜晚照渐渐长大成人,容貌出色,举止有度,上敬长辈,下爱弟妹,引得阖家的亲戚朋友交口称赞同时却越来越不受申佩红的喜爱,尤其当她察觉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和自己视如珍宝的儿子越走越近……
“这种事还能瞒得了?”段立言转开脸,“不过你放心,除了小丫头——”他指指天花板,“暂时还没有其他人发觉。”
段怀雍虽温和却不失原则,虽谦让却不愿妥协。他能够理解身为母亲独有的占有欲,却始终坚守自己的追求。姜晚照又再温厚不过,考虑到自身所处的特殊处境,主动向他提出,在她毕业后才可以公开两人的关系。
感激之余,段怀雍倍加怜惜,但还不至于被这份感情冲昏头脑。既然无形的阻碍无法消除,总得循序渐进地慢慢化解,好在他们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从长计议。
祖母虽然精细,近年来也频显老态,父亲生性温软,不足以借之与母亲抗衡,姑姑又忙于公务,于家事无暇顾及,在段怀雍看来,段立言敏锐精明,行事剑走偏锋却不失超乎年纪的沉稳果断,全家上下最值得信任的非这个弟弟莫属。
段立言的话教他彻底放了心,脸上又有了轻松的笑容,“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不过好在不算太急,总得等晚晚毕了业再说。立言,依你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段立言双目炯炯,不假思索道:“为什么不考虑出国?”
“出国?”
“你念工科,晚照姐学的是设计,处处能够学以致用,譬如欧洲就不错。”段立言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慢慢将脸埋进被子里,“就算要深造,欧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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