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之歌》第6章


头:〃一部分入院的病人精神上有点问题。有时在半夜潜入病房吓吓他们,那些人即使大吵大闹,谁也不会去理会
病人所言,最後都是以做恶梦来敷衍他们过去。〃 
这么说来这所医院的怪谈一直不绝於耳、有名地流传。任谁也无法想像是一个爱恶作剧的少女潜居於这里的所
为吧。
〃那么当初,对我也是准备那样吓我?〃 
〃没错——抱歉啦。生气了?〃 
她做的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但只要想到拜这所赐,才能与沙耶相遇,我就责备不起她来。
〃不要再这样做了。相对的,夜晚可以当我的聊天对象吗?〃 
〃好啊,沙耶也觉得那样快乐得多。〃 
我对於自己所抱有的知觉障害,尽力用心的去隐藏它。我明白这里的医生们在那时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能救
我的方法。作为最先进的治疗,也许有某些地方出现了误差。接受了这种治疗的我,必定会作为临床对象而被慎重
处理。
对有手术後障害的奇特症状病人,医生们会有多大的兴趣——我自身,身为医科生,作为研究者的它们会以什
么视线射过来,实在太容易想到了。我赌上自身的尊严,决不要成为哀号的白老鼠。
所以我压抑著每天的不快感与厌恶感,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於我的精神紧张,医生们归咎於留院生活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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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依靠的只有沙耶。只靠她每晚潜入,与我交往,作为我白天所受的苦难的精神支柱。
病人的康复与否,有无支持在诊察过程中是很大的差别。我有沙耶这个秘密的支持者帮助下,在医生眼中我大
概已经回复至最佳状态。
转眼间我明朝就要出院,今夜是最後一夜,我所思念的沙耶来了。 
〃你之後——一直打算继续留在这间医院?〃 
〃是的。虽然最後都找不到爸爸,但我已经没其他地方可去。在我被人发现前,只有这样了。〃 
再次孤独一人的她,没有什么必须要留在这里的理由。 
鼓起勇气,我以不安的声音提议。 
〃不嫌弃的话……要来我家吗?〃 
〃咦?〃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空房间多的是。不用再偷偷摸摸,住起来——不会不舒服——〃 
〃一直,与郁纪一起生活?〃 
︵不愿意吗?︶我实在没有勇气这样问她。取而代之是我诱之以利。 
〃你父亲,我代替你找他。答应你,我绝对会为你找到他的。〃 
〃那,我想是很困难的事啊。〃有点迷茫的视线飘忽不定,沙耶继续说:〃爸爸他大概,因为干了什么坏事而
被医院辞退,所以找警察会有麻烦。要找他不得不尽量低调。〃 
〃我会努力的。无论如何我也会办到,我——〃在重要的地方顿了一下,把自己真正的心意宣之於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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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离开沙耶。〃 
沙耶露出困惑的表情,考虑了一会後, 
〃——稍为让我想想。〃 
留下这句话,她比平日早离开病房。 
* * * * * * 
祝贺我出院的花束,无论外型和气味都像是催呕剂,但我还是强颜欢笑的收下。名为耕司、青海及瑶的肉块来
迎接我。 
它们在我住院期间多次前来探病。看到在事故前熟悉的好友变成这副无以名之的恐怖状在我眼前现身,实在太
令人痛苦了。我不禁流下绝望的眼泪,不过为免惹人怀疑,推说这是喜极而泣。 
不论是在走廊,还是在大厅,还有在停车场坐上耕司的车期间,我都拚命张望这个涂抹上内脏色、呕心的世界, 
找寻沙耶的身影。 
但是到处都看不到她。从车窗一直看著逐渐远去的医院大门,怀著最後一丝希望可以见到沙耶。 
然而到最後还是没发现她。 
在耕司他们回去後,我伫立在土生土长的家门前,孤身看著周围的景物。 
父母未曾搬过家。我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在这个家生活成长,除了这里我已经没有可回去的地方。 
在我的观念中如斯亲切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从大门开始,玄关乃至庭园种植的植物,小时候回忆中的景物都依旧存在,之不过全部都被污秽呕心的外表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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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盖。在我眼中,家的景象歪曲而腐烂。 
这个家足以令人怀念的、勾起人回忆的地方已经一个都不剩了。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就像异世界
一般。 
〃……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边自言自语,我苦笑著踏上二楼。 
彷如陌生地方的我的睡房。 
在床上,坐著抱膝倦局,像弃猫般缩起身体的沙耶。 
她胆怯地窥视我呆若木鸡的脸,用细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 
〃我真的……可以留在这里?〃 
代替回答的,是我的拥抱。像不让她逃走般,用力的拥抱。 
沙耶没有抗拒,接受我的表白。 
* * * * * * 
在勾坂家门前,青海深呼吸,镇定一下亢奋的神经。 
当然,这不是已经从愤怒中平静下来。为了要把想说的话清楚明确地说出来,不冷静一点可不行,要是无法好
好教训他那就白行一趟了。按下内线电话门铃等待期间,青海从门外可看到的范围观察了勾坂家一下。 
她虽然不会太在意别人家的外观,但这所住宅也实在太离谱了。放任不管而狂野生长的杂草,与积了厚厚一地
的枯叶。庭园完全没有整理过,连有人踏入过的痕迹也没有。骤眼看来还以为是间废弃的空屋。仍是黄昏时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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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把窗户像外面刮台风般紧紧关上。也许不是错觉,从窗户的样子看来大概是由早上开始就一直这样。 
那家伙到底是过著什么样的生活?即使失去亲人,孤独度活,也不应放纵到这种地步吧。说起来可能是多心, 
好像从什么地方传来腐败肉类的臭味,难道源头是在这个庭园? 
青海的按铃没有回应。再连续按了好几次,这样过了十分钟後仍杳无音讯。忍无可忍的青海,打开内线电话门
铃的盖子看看。预期般,里面没有装电池。 
大概郁纪认为,与其为稀少的来客准备,不如让推销员与保险顾问不来骚扰更为优先,可是对他这种想法,她
无法认同。为了不接触其他人而采取这种自闭式的手段,青海实在为之气结。 
她推开残旧的门踏入庭园,走向玄关。大门的内线电话门铃这副样子,那么即使敲门他也会装作不在家。不如
不由分说的高呼怒号一顿让他不得不开门吧。不,或许他会把锁匙藏在某些地方。这时——与预期相反,玄关的门
在青海手中毫无阻碍的顺利打开了。在门後,一股异臭扑鼻而来。
〃……咦?什、什么……?〃 
站在门後的青海,用挂在门柄上的鞋拔〃架啦架啦〃的敲著。这样在里面的郁纪,应该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吧。
〃 
nei wui lai liu。〃 
青海全神细听。从走廊里面的房间,的确传来这种声音。不是人类的发音,但说是动物的叫声又过於复杂。
〃——有谁在吗?〃 
没有回应。相对的,好像有什么湿濡柔软的东西在发出黏稠的声音,从屋里面滑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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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所听到的声音来源的正体,青海实在无法想像出它的形态。她呆然望著空荡荡的玄关。什么也没有的…… 
没错,连郁纪回家後所脱下的鞋子也没有。这个家的主人仍穿著鞋子,在外面活动著。
郁纪仍未回来。这个家应该是没有人的。
那么刚才的声音——是青海的错觉? 
刚才亢奋的情绪,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熄灭。青海小心不发出声音,让大门开著,踏入走廊一步。
叽——走廊地板发出令神经崩紧的挤压声。为什么不得不如此屏息静气地行动,这样想想青海自己也觉得滑
稽,但是直觉告诉她必须要这样做。
屋内的臭味,与在外面闻到的根本无法相比地强烈。像是鱼的内脏堆积在一起腐烂,令鼻子都扭曲的恶臭。在
厨房到底放了什么食物残渣?说起来从走廊尽头,好像传来什么声音。一步一步踏著受挤压的地板前进,走廊尽头
分为两边。一边光亮另一边黑暗。青海先窥看光亮那边。
是厨房。这里并没有如外面般关闭得密不透风,光就是从换气窗那里射入的。声音的来源是煮食炉上正在沸腾
的锅。砧板有菜刀与切到一半的红萝卜。没有什么奇特,只是一般家庭准备晚饭的景象。从窗户射入的夕阳,把一
切都染上熟透腐烂果实的颜色。
挥之不去的不协调感——那是理所当然会出现的感觉。在这里煮食的某人,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有没有人在啊?〃 
这样叫著,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压抑不了地抖震。青海後悔了。在寂静的屋中,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回响,不知为
何显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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