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而生》第105章

如今的上海什么都不缺，吃饭的馆子尤其多，而且开一家火一家，好像城里所有的人都不在家做饭了。这不，新开的这家川菜馆子门口摆放的开张贺喜花篮还未撤走，内里已是人头孱动，声音鼎沸。
整个馆子一派古色古香的装潢，大红漆的门柱，雕花的门框，顶上还挂着一副牌匾，写着“利家传菜”，配着这一屋的仿古，倒像是那么回事。
佳佳拉着郑远真一路顶着寒风朝那儿赶去，还未踏进门槛，就已有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迎了上来。
“来来来，快请进，本店新开张一律八折，还一人送一杯豆浆，怎么样？”那个女人连珠似地一下说了很多，得意得想要将两个女孩拉进店里。
“老板，两杯豆浆先，要冰的！”也不弄清对方的身份，赵佳一步当先，已经兴头大起地冲着那个女人吆喝开了，而那女人倒也爽快得应承着，只是紧跟着她一路走了进去。
走到门口，郑远真忽然慢下脚步，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去环顾了一下四周，窄小的街道，一边是热闹的饭店，红火透亮，一边却是萧瑟的梧桐在灯光和月色的交织下，途显一排斑驳的轮廓，除此之外似乎只有自己站着这一方天地观察、等待着什么。
“远真……真真……”
店堂的嘈杂之音里穿透出朋友的呼喊，郑远真“哎”了一声，这便不再停留，收回了目光紧着进门去了。
而直到那娇小的身影完全没入满堂红的店堂，梧桐树下停泊的黑色汽车才慢慢旋下一扇窗，幽暗的眸子如同黑夜般沉寂，没有半点生气，整个身躯都隐在那一片萧瑟中，好似浑然一体一样。
“尚民，走吧，你从机场一出来就来了这里，一待就是四个多小时，社长该担心了。”
黑暗中传来朴助理平缓的声音，金尚民沉默半饷，终于无言地关上车窗，原本飘舞的发丝跟着瞬间帖服而止。
“走吧。”他低沉地回了一句。
朴助理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不过几天，他似乎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沉默替代了活跃，忧郁遮去了原来的笑脸，如果这是他成长的必经之路，似乎较一般的年轻人而言过于辛苦了些。
随着车子的缓缓行径，金尚民仍有些贪恋地望着逐渐后退的楼房。今天下午，他看着赵佳从外面归来，看着她走进这幢大楼点亮那一间屋子的灯火，又看着远真和她一同走了出来。
远真……她在黑暗中独自坐了那么久，而自己……他握紧双手，现在，目前，他什么都不能做。
“您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那么多年，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看向窗外，黑色的夜幕下，这里霓虹似锦一派繁华盛事的景象，就和自己所去过的许多城市一样，表面上看去似乎是个充满了欢笑与香艳的世界，就好象泰宇那座剔透豪华的大厦，有谁知道奠基在那之下的悲苦？
“你这是在说什么？”朴助理停顿了一下，并不能确定一脸阴郁地走出机场的他，在韩国的这些日子究竟经历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心里也有些揣测，为什么韩小姐与他同行，却没有一同回来。现在经此这样一问，倒有些不知说措起来。
“泰宇……是用我妈妈换回来的吧？不，是用我们一家的幸福换回来的吧？”
忽然，一个急刹车，朴助理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惊异地转过头来看着一脸严肃的金尚民，他双眼凝视着自己，闪烁的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这话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金尚民紧抿了抿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明明是合股集团，两家却越来越泾渭分明地发展在不同领域？这么多年来，为什么美娜和我们像家人，却越来越少见到她的长辈？为什么父亲明里暗里地并不积极我和美娜的婚事？为什么？”
朴助理一一听着，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你自己回去问你的父亲吧。但是有一件事你要记住，最不愿意看到你伤心，最不愿意你受到伤害心怀恨意的就是你的父亲。这些年来，他倾注一切在泰宇的身上，因为那是你们一家人换来的，他必须完好地交在你手上。”
金尚民头抵着窗框，徒睁着已容不下任何事物的双眼瞪视着窗外的那一片极乐，现在，似乎世界上的每一声欢笑，每一个音符都是在折磨着他的伤口，刺伤着他的神经。直到车子再次发动，他都紧咬着牙关，没再多说一句话。
金权宇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阳台的边缘眺望着远方，只见对面高楼林立，玻璃的幕墙在灯光与月光的照射下炫耀夺目，这里真是变得太多了啊！他在心中不停地感叹道。
是二十多年前吗？在这片土地上他能看到的只是贫穷与纯朴而已，如今她也开始用这些坚硬的外表来武装起自己了。
现在的上海和首尔实在已是不相上下的大城市了呢！不，也许更年轻，更生机勃发！那么她呢……那个女人，在他的心中一直就像是上海的代言一般，每当提到上海便会想起那张同样纯朴的笑脸，每当想起她又会想到那印象中积极勃发的土地。
与自己的幸福相比，什么会更重要？她心中的那种爱自己至今仍不能完全明白。然而，在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之后，相比自己的坚持，她的重获幸福家庭是否又否定了自己心中对爱的定义了呢？想到无数个独自走进卧室的夜晚，想到年幼的尚民哭着嚷着呼唤她的情景，他的心中一阵抽痛。
然而，当他今天从星火口中得知那个女人的儿子病倒的情况之后，不管那些疑惑与埋怨是否仍然充斥心田，都让他体会到一件事，她在因她的儿子痛苦，而她的痛苦仍然会牵动自己的心，不管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至少，爱就是如此吧，或许，是他，是他们该面对这些的时候了。
“社长。”朴助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招了招手，示意正恭谨地站着门口的他进来，然而，一瞥眼却看见了儿子的身影，这才想起儿子应当是今天午后的航班到达上海，怎么却这时才回来。
“怎么回事？”他一如往常收起自己的情绪和疑问，淡定地问道。
“呵，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回来晚了。”朴助理边说着，边试图用眼色向社长传递某种信息。
而只是一眼，金权宇便略有所感地心中一顿，再看儿子，果然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想了想便对朴助理说道：“你辛苦了。”
“是。”朴助理略一躬身，退出房间，给那父子两留下了独自相处的空间。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刻，他又看了看那两个身影，多少年了，多么希望这家人能找到真正的幸福啊……
第四十二章　重逢
第二天一早，金尚民便匆匆驾车离开了雅士阁，与之随行的还有他的父亲。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开车时他想，明明刻意疏远了那么多年，甚至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就没有与父亲亲密相处过，然而，一种默契却始终存在，无论过去的他如何回避，都没法否定这一点，难道这就使血浓于水的亲情所致么。在经历了这次回国，以及昨晚的一番谈话后，他似乎对自己的父亲多了份谅解，少了原先的执拗，如今坐在自己身后的他对自己而言更是同样伤感，又彼此依赖的人。
“美娜她，没事吧？”金权宇望着儿子的背影忽然想到，在关心了尚民知道一切的始末以及心情之后，他却忘了这个韩家千金的事，“她是个好孩子啊。”他又说，在知道那些董事重又故技重施，想要击垮泰宇，而自己的父亲同样摇摆之后，即使患了重感冒也仍然执意即刻回国的孩子，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怜意呢。
“她很好。”对于韩美娜，金尚民同样是怀着感激的，然而，对于她投向自己的那期盼眼光，他却怯于面对，无以面对。
“那个孩子呢，昨天也见过了么？都说清楚了么？”金权宇又问，今天一早听了朴助理的汇报，这才知道儿子前一天很晚才到的缘故。
“……这不公平。”顿了顿，金尚民紧绷着下颚说出这句话，脸上的寒意不足以熄灭眼中的怒火。
“我也从来不曾想过让你母亲离开。”金权宇一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好像那里有着经年累月的疼痛，此刻只有这样才能稍作安抚一样，又像是随着眼看越来越近的距离，那心正不安地跳动，好像重回那英气勃发的年代。
金尚民只是从后视镜里瞄了父亲一眼，并没有接话，现在的他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充斥在心中的各种感情。在知道当年众多董事假借父亲娶了异国女子之名而要逼迫泰宇倒台时，天晓得他的心中是怎样的恨意，这种恨随之而来带给他的竟又是对泰宇的无限爱恋，不仅因为那是母亲的成全才能保存下来的东西，也因为那种联系家人，联系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