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洁的维纳斯》第6章


“真生气了?小气鬼!哈,我给你讲个笑话。”小山豪爽地揽着我的肩膀,好像我是他的哥们。我在沙发上坐下,他紧挨我也坐下了。
他笑了起来,开始讲笑话——他呀,每次讲笑话自己先笑个不停。
“从前,很久以前,大概我还没有出生呢,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他超级喜欢吃糖,每天几乎不吃饭,光吃糖,后来,有一天,他去洗澡,然后失踪了,你猜怎么了?”
“他被绑架了?”
“不对,浴室很严密,而且他的保姆一直在外面守着。再猜。”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紧紧盯着我。
“这是个密室谋杀案呢!得让柯南来破案子。”我详装苦苦思索着,“该不会是他爱吃糖,就变成糖人儿了,水一冲就化,流下水道去了。”
“你答对了。”小山难掩失望,不过随即笑道,“有没有开心点儿?”
我笑了:“嗯,我好多了,不过,先生,您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挺吓人的。”
“呵呵,所以不要吃太多的糖。”
“那你也小心点儿,吃太多冰淇淋只得一辈子住冰箱里了。”
我俩哈哈大笑,我心里轻快了好多,原来,人世间最宝贵的真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小山,干嘛拿拍子,想打球吗?”
“你说呢?”
“走吧!”
小山家后院很宽敞,一片奶油般的绿草,我给中间拉了个网子,就不用整天往体育馆跑了。
他打起羽毛球!——那真是回报给自然这个母亲的一曲妙舞,自然之光是他的伴舞者,无数精灵簇拥着他。
只见他把羽毛球往天上一抛,胳膊用力一扬,全身的力量绷成一条具有无限爆发力的弓弦,清脆的撞击声中,羽毛球朝我猛飚过来,我扬拍领受了,它又飞了回去。
小山纵身一跃,脚尖在地上弹了一下,年轻坚韧的肌肉收缩又放松,撞击声分外悦耳,羽毛球像顽童的弹弓一样猝不及防地、带着哨声冲了过来。我敏捷地还击,这次使足了劲,是个小山酷爱的高球。
我的小山,我的小山,这个太阳之子,金灿灿的全身披满了父亲的慈爱和荣耀——一跃而起,金辉闪耀了一下,他似乎向太阳跃去,整个身子绷成一个美妙的弧形,羽毛球袭击过来,飞速从我耳边掠过,我手疾眼快,用力打了回去。
我今天的超常发挥激发了小山的斗志,他开始使出十分力了,灵巧的力量喷涌而出。那一声声撞击,是开春第一块寒冰断裂的宣言,第一滴春雨落地的祝福,第一声娇嫩而富有生命力的鸟叫。
冷不防,小山打过来一个擦着网子刁钻的低球,这样线路诡异的球我自是接不住,球碰了碰拍子边缘,落在我的脚下。
小山笑得很得意,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拿到了奥运会金牌!他洁白整齐的牙齿玉石树珍珠花一样,耀得我睁不开眼。
“喂,不用每次我失手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好不好?”
“那我哭算了。”他将拍子夹在胁下,捂着脸,肩头轻耸着,假装抽泣起来,“呜呜……太惨了……呜……好惨呀!……”
“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小山停止了“啜泣”,从指头缝看着我,我忍俊不禁。
“好了,接球!我不会再失误了!”我将球狠狠飙了过去。
疯玩了一个下午,骨头都要散架了,看看小山,他的衣服让汗水浸透了,贴身的玉佩特别清晰,松厚的头发一缕缕黏在一起,亮晶晶的脸上映着夕阳,呈美艳的赤金色。
“一会儿洗个澡吧,小山?”
他很难得地没要抗议。他很讨厌洗澡。
我也冲了个澡,将水淋淋的长发盘起来,换上睡衣——浅黄色的保守的长袖长裤,上面有小熊图案。我刚从浴室出来,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小山倚着楼梯扶手打手机,软绵绵的语气神态让我心头一沉。
他看见了我,慌忙挂了电话,期期艾艾地说:“洗……洗完了,这么快呀!我也洗完了,脏衣服扔洗衣机里了。”
我点了点头,走下楼坐在沙发上。他骑着扶手滑下来,坐在我旁边。
小山仔细观察我的脸色。
“下午想吃什么?”我云淡风轻。
他似乎松了口气:“随便,姐姐做的我都爱吃。”
我心里想着:你好假呀!嘴上却说:“好,那我去做了。”
“等一下!”我还没反应上来,小山突然就一把抱住了我,我大吃一惊,立刻僵了。
他鼻中热热的气息直冲我的脖颈,温暖却不算结实的双臂搂紧了我的腰,我俩紧紧相贴,我可以感受到他心脏的节奏,胸腔的扩大和收缩,甚至好闻的兰花香波味道……这个拥抱,我在梦中勾画了无数次,真正到来时却如此不知所措,就像不打招呼就登门拜访的思慕良久的客人……
“怎么了?”我发出的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我没有推开他,因为全身筋骨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全瘫痪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想抱抱你。”我好像睡在柔软的天鹅绒塌上,他的声音从厚厚的帷幔后透进来。
“姐姐,你怎么穿这样幼稚的睡衣?不过还挺卡哇伊的,呵呵……”他的笑声清亮如昔,没有一丝邪意。
突然,他松开了我——像站在高处,突然被人抽掉了脚下踏板,来不及反应就坠落了,我几乎瘫在沙发上。
他并没有发觉我的异常,神色如昔,丝毫没将刚才的惊人举动放在心上:“我想好了,你给我做奶油汤吧!菜嘛,拔丝苹果就可以了——奥,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超辣的饼饼。”
“少吃辣的,长痘痘。”我尽量用正常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发抖的手攥紧了裤子。
他做了个鬼脸,上楼去自己房间玩儿了。
小山那天说他想吃糖醋鱼,我准备上网查查怎么弄,手机响了。
是我的侄儿莫月凉。
“小凉。怎么想起给姑姑打电话了。”
“姑姑。”他的声音黑沉沉的,“你是不是没去参加同学聚会?”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参加同学聚会?”我笑了。
“我听爸爸说的。”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好像人就近在耳畔,“你绝对没有按时吃药!”
“我每天都吃。”
“哼!你的身体自己都不注意让别人怎么办?姑姑,我希望你一切安好。”
“嗐,小大人!你姑姑我好得很。”
“这样吧!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
“你想怎么样?”
“我就把你的病例给我爸看。”他平静地说。
病例啊!我心里一阵悲凉,鼻子发酸:“好,我知道了。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吧!我弄了套中考卷子发你邮箱了,你先看看,礼拜天来了给我讲讲!”
“好。那——没什么事先挂了。”
“恩,好,拜拜,姑姑!”
挂了电话,我上楼开启电脑,进入邮箱,打开了那份卷子。
眼睛盯着屏幕,思虑已回溯到了半年前。
无意中,我说出了我的精神状况:对于成年人的恐惧心理和交流障碍,当时月凉正在边临摹《九成宫碑》边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听到这里,他将笔放在青花笔架上,转过头看着我,一脸严肃: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愣了愣,回答道:“三……三年了吧!”
“三年……”他重复着;眉头微皱;“有没有告诉别人?”
“没有。”我茫然不知所措。
月凉走了过来,在我旁边坐下,认真地说:“姑姑,你可能有一些心理障碍,我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我睁圆眼睛,随后不满地说,“你是说我有毛病吗?”
“不,这是……怎么说呢?像感冒一样吧!人一辈子身体会生病,心理也会生病。病了,就得去医院看看。你难道不觉得这已经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了吗?”
我垂头。
“姑姑啊,你太孤僻了,你要走出去,多和人打交道知道吗?自我封闭很危险。”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和别人在一起会很不舒服。”
“讳疾忌医!”月凉干净利落地抛下个词, “你不能逃避,越是困难越要去做!你这样只会把自己越缚越紧,越来越封闭。你不想过得开心吗?”
“我正在小心地追求开心。”
“为什么用了‘小心’这个词?真正的快乐不是小心翼翼追求来得。如履薄冰怎么开心地起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小凉,你不懂。”
“姑姑,你也不懂。”
我望着他的脸,容长的脸型,淡秀的眉毛,俊耸的鼻子,美丽的丹凤眼,都还没有脱去童年的影子,但那眼神,眼神,永远这么冷傲而沉蕴,这多么像我的父亲啊!我的心一抖
,又是感慨又是畏惧,低下了头:“你想怎么样?”
“想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如果我不去呢?”
“当然,你自己的路自己走,我一个晚辈只能建议,不能干涉,不过,我真心希望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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