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长大》第36章

她接着说：“我喜欢他，已经有四年了吧，从上高中见到他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
我能听出来她在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和表情一样失落。
“然后呢？”我尽量小心翼翼的试问。
“他和我哥一届，当然你也能推测出我报考这所大学的原因，”她叹了口气，“都是因为他，我四年里所做的一切，表白情书巧克力，打饭送水当跟班，哪一样我没做到位？”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我却也能理解她了。
暗恋和单相思的故事虽然都如出一辙，但这其中的酸涩确实各有各的不同，也许从这一刻开始，我已经对纪北北改观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死缠烂打很没皮没脸？”
我摇摇头：“不是啊。”
“可是我觉得，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白费力，四年了，每次都是被拒绝，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能坚持四年都只看着他一个人呢！”她说着，眼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我真的是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是把我当做妹妹之类的看了，我就是自作多情吧～”她接过我递给她的纸巾。
“他拒绝你，是因为他有女朋友吧，你也不能怪他的。”我理所当然的安慰道。
“女朋友？对啊，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她顿了顿又说，“可是听说他和那个女的早就要分手了，所以我才想死撑到底的，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要放弃么？”我皱起眉头，看不清她表情里除了悲伤还有什么东西。
“你不也喜欢他么？我放弃了，不正好么？”
“可是你跟我不同，”我要用一种无比笃定的语气告诉她，“你是纪北北，你就是你，我佩服的是你这么喜欢一个人的坚定，你比我更有勇气，所以，我没资格拿你的失意当我的得意。”
“钱小琼……”她突然叫我的名字，然后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确和我不同，所以我才觉得你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就该放手了……我累了。”
她转身走开，只剩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
纪北北，你要就这么放弃了么。
回到店里的时候，大家已经围坐在一起等候多时了，是啊，促销计划的奖励还是要兑现的。而此刻看到金丽莎一脸翘首以待的表情，我也不再有厌恶之情。
就在打印机吐出长长的统计名单之后，黎夕阳和纪凌风也一同走进了店里。
“排在第一的这个人是我一同学，她今天有事儿来不了，把奖品让给我了，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找她核实一下。”金丽莎迫不及待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情况属实了，但她话音一落，在场除了我和纪北北之外的人，脸上无不都是一脸的错愕。
陆默然有些不解的看向我，企图从我这得到什么合理的解释来说明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可是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再说，也不会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不会反对阻止。
因为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
金丽莎喜欢纪凌风，纪北北喜欢黎夕阳。这一切，都没有错。
我顺其自然地从已经愣在一旁的陆默然手中抽出那张名单，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心情宣布着：“按照本店促销计划的规定，消费积分名列第一的顾客有权享受圣诞浪漫之夜的奖励，恭喜你们了，社长。”
我用余光看清黎夕阳和纪凌风此时是什么表情。
说实话，在这一刻，我是真心希望他们能了解这种心情。
可是纪北北却突然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名单，毫不犹豫的把它撕个粉碎。
“你疯了啊，北北！”金丽莎惊呼起来，全场再度陷入一片错愕。
“为什么？”我是真的被搞昏头了，为什么啊，纪北北，你的努力眼看就要有所回报了啊。
她冷冷的看着黎夕阳，用同样冰冷的声音说道：“已经，不需要了。”说完她就夺门而出。
我知道她的眼神里隐藏着什么，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决定。
“你还不快去啊？！”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抓着黎夕阳的胳膊大声说道。
纪凌风和金丽莎也不约而同地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他。
黎夕阳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随即追了出去。
当我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在场的全员又对我行“注目礼”了……尤其是陆默然，他分明在用一种近乎杀人的眼光告诉我：钱小琼，你疯了。
“我知道啊，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解释着。
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向别人身边这种看似不可思议的事，也不是不可以。
我只是觉得，黎夕阳，你应该找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而已。
今晚的夜空里，没有星星。
第四十二章　激化
我常常会想到过去的日子。
好像一场梦醒来过后，我还是会看见它们穿梭在行色匆匆的日子中。
头顶的天空，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触碰。
我常常会想到那些年少无知的轰轰烈烈。
你是不是也会偶尔在路过熟悉的街边想起熟悉的某些，你是不是也会偶尔在寂静的黑夜安静的点燃一支烟，你是不是也会偶尔发现你的心越来越像一个很久没人打扫的房间。
你一定会发现，以前的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爱恨喜欢或是情愁讨厌，已经渐行渐远。
你一定会发现，曾经的信誓旦旦和横冲直撞敢于直言的那一面，已经变得模糊不见。
你当时无论如何也不愿去相信的，如今也变成了你唯一想要坚守的。
也许确实有痛心彻骨的伤害，
死不足惜的过错，
如梦初醒的背叛，
无穷无尽的纠缠。
也许发誓此恨三生不竭，此怨三世不忘。
其实它们早已经过去了，往事如烟。
于是，寻常的日子依旧。
水果摊上仍旧有最普通的香蕉。市场里仍旧有一笼一笼肥胖的活鸡。花店里仍旧摆出水仙和银柳，水仙仍然香得浓郁，银柳仍然含着毛茸茸的苞。俗气无比、大红大绿的金橘和牡丹一盆一盆摆满了骑楼，仍旧大红大绿、俗气无比。银行和邮局仍旧开着，让你寄红包和情书到远方。药行就在街角，金铺也黄澄澄地亮着。电车仍旧丁丁响着，火车仍旧按时到站，出租车仍旧在站口排队，红绿灯仍旧红了变绿，消防车仍旧风风火火赶路，垃圾车仍旧挤挤压压驶进最窄的巷子。打开水龙头，仍旧有清水流出来；天黑了，路灯仍旧自动亮起。机场仍旧开放，电视里仍旧有人唱歌，报纸打开，仍旧有字。饭店门口仍旧有外国人进出，幼稚园里仍旧传出孩子的嬉闹。寒流来袭的深夜里，医院门口“急诊室”三个字的灯，仍旧醒目地亮着。
你一定会发现，除了忘却轻狂的执念，你真正需要的就是这再现实不过的，生活。
——————Ｔｈｅｃｏｎｔｉｎｕｅ——————
我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纷纷洒洒的雪花坠落盘旋。
圣诞夜的喧腾，已经被一地白雪所冷却。
走到“熹微”的门口，只有“今日歇业”四个字映入眼帘。想起昨晚在这里上演的如同电影情节离奇般的片段，我甚至觉得，这还不如是一个梦。
“你不知道今天歇业么？”身后传来陆默然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用力扯出一个算是微笑的表情：“哦，你不也来了么。”我看到他利落的短发上还有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
我们走到CD店的时候，雪刚好停下。
“怎么想到来这里啊？”我跟着他的脚步，眼神扫过一排排罗列整齐的CD架。而他在老唱片区停住脚，却并没有打算理我的样子，依旧是自顾自的看着那些唱片。
“你应该不会理解我那么做是为什么吧，”我把视线也转移到这些古董级的东西上，却依旧不离题：“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真的。”
“我没你那么傻。”他还是没有回头，语气生硬而不容辩驳。
“可是我觉得我这不叫傻，难道成全一个人也算是傻么？”我顿了顿又说，“你知道她有多喜欢黎夕阳么，你知道一个女生不顾一切隐藏四年的真心有多可贵么？你知道么？就连我在面对她的时候我都觉得感动，我觉得自叹不如，这样的心情你能了解么？”我放下手中的唱片集，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么多，也许我并不希望陆默然能理解吧。
他显然为我这一番话感到不小的惊讶，以至于都没有来得及再表示反对。
“你不能。”我的情绪冷却下来，眼神认真地看着他。
他表情瞬间缓和下来，抬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这可是公共场所啊！”
为了避免大家对我们继续行注目礼，连一张唱片都没选的我们两个人灰溜溜的跑了出来。而最后的最后，陆默然也仿佛理解了我的用心良苦，不过他还是不忘表示自己的叹惋：“看来你还挺伟大的啊，可惜了，便宜了黎夕阳那小子，好姑娘都惦记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