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玫瑰》第19章


「妳好厉害。妳应该来做水利工程,妳对时间的估计比我强得多。」
「你在胡说什么。」她转过头:「快来帮我把菜端到客厅。」
叶梅桂把最后一道菜端到客厅,然后坐了下来,说:「我们一起吃吧。」
我本来伸手想拿碗筷,听到这句话后,动作突然停止。
「妳能不能再说一遍?」
「干嘛?」
「就刚刚那句话啊。」
「好话不说第二遍。」她瞪了我一眼:「快吃饭吧,少无聊了。」
我不是无聊,只是突然又想起学姐。
以前在广场阴暗的角落里,学姐总能以一句:「我们一起跳吧。」
把我带离黑暗。
如今,叶梅桂一句:「我们一起吃吧。」
竟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天又挨骂了吧?」叶梅桂看着我,问了一句。
「算是吧。」
「我就知道。」
「妳好像什么都知道。」
「当然。」她拿筷子指着我的脸:「都写在你的脸上了。」
「是吗?」我摸摸脸颊:「我的脸写着:我又挨骂了?」
「不。上面写着:我不听人家劝告,所以迟到挨骂是活该。」
「妳哪是劝告?那叫警告。」
「是吗?」她放下筷子:「你可以再说一遍。」
「是劝告,是劝告没错。」
我扒了一口饭,专心夹菜。
我们安静了下来,不再继续交谈,连筷子也不曾交错。
快吃饱时,叶梅桂喂了一声,我才转头看着她。
「报上说,台北市的堤防可抵御两百年的洪水。」叶梅桂开了口。
「喔。」
「那为什么这次淹水这么严重呢?」
「我怎么知道。」
我又低下头吃饭。
「喂!」叶梅桂突然喊了一声。
「干嘛?」我咬着筷子,看着她。
「我在问你呀。」
「为什么要问我?」
「你是学水利工程的,不问你,难道去问租书店的小姐吗?」
「不要乱问租书店的小姐,她们的脾气不太好。」
「你到底说不说?」
「等一下妳洗碗,我就说。」
「那算了。」她转过头,不再理我。
「妳知道李白吗?」我试着开口,不过她没反应。
「妳知道李白有一首诗叫" 将进酒" 吗?」她还是没反应。
「将进酒里面不是有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她依然没反应。
「妳知道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终于有反应,不过却是瞪我一眼:「把话一次讲完。」
「喔。我是想问妳知不知道为什么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
「黄河发源于青海的巴颜喀拉山,海拔超过4500米,所以李白才会说黄河的水好像从天上来的一样。」过了一会,她回答。
「只是这样吗?」我放下碗筷,再问:「中国著名的大江大河也通常发源于高山上,为什么李白不说:长江之水天上来?他看不起长江吗?」
「好,那请" 您" 告诉我为什么。小女子洗耳恭听。」
「不敢不敢。」我说完后,就闭上嘴。
「快说呀!」
「我说过我不敢了啊。」
「喂!」叶梅桂也放下碗筷:「你再不说,我叫小皮咬你。」
「好,我说。」我先看了看小皮,对牠笑一笑,然后说:「因为黄河泥沙量很大,河床常会淤积,水位便跟着提高,所以两岸的堤防必须不断加高才能抵御洪水。由于河床不断淤积,有时甚至河底竟然比路面还高。妳想想看,如果河底比地面还高,那么远远望去,不就会觉得河水好像在天上流动?」
「哦。所以李白才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叶梅桂点点头。
「嗯。李白不愧是伟大的诗人,这诗句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都很棒。」
「那这跟台北市的淹水有关吗?」
「基隆河流域近四十年来,两岸土地过度开发利用,河道也呈现淤积现象,河床已经抬高了。」
「是吗?」
「嗯。而且台北的防洪计划是在1964年所草拟,距今已快四十年。这四十年来台北快速发展,很多地方原先是土地,现在却变成高楼。
四十年前的一场雨,如果下在今日,所造成的河道流量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简单地说,即使是同一场雨,现在的河道流量却会比以前大得多。」
我顿了顿,接着说:「而且,洪水也会来得更快。」
「所以呢?」
「所以当初设计可以防范两百年频率洪水的堤防高度,现在可能只剩五十年不到。台北市的堤防安全性,并没有妳想象得那么高。」
「那该怎么办?」
「可以适度加高堤防,但一昧地加高堤防不是治本之道。应该要治理基隆河,并限制土地过度开发利用,不要再与河争地。另外,开辟一条疏洪道,分散基隆河的洪水,也是可行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可能会很耗金钱,工程也不容易进行。」
「多设抽水站不行吗?」她想了一下,又问。
「抽水站通常设在堤防边,把市区内所淹的水抽到河道内排掉,所以对于防范市区淹水而言,抽水站当然有功用。但也由于抽水站不断把水抽入河道内,无形中却加重了河道的负担。」
我顿了顿,再转头问她:「如果洪水不大,抽水站当然应该迅速将市区的水抽到河道内排掉,以避免市区淹水。但如果遇到大洪水时,河道的水位已满,抽水站又该把水抽到哪里去呢?」
「所以关键还是在基隆河本身吗?」
「嗯,妳好聪明。」我笑了笑,接着说:「基隆河存在一些问题,除了刚刚提到的以外,还有中山桥的问题。
这些都应该包括在基隆河的治理方案中。」
「中山桥有什么问题?」
「中山桥附近的河宽约一百公尺,但上游的河宽却有四百公尺。洪水流经中山桥时,河道突然缩窄,水位便会上升,连带也会抬高上游水位。水位抬高,洪水自然就较容易越过堤防了。」
「那该怎么治理基隆河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在台湾治理一条河流,有时不是工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妳该去问伟大的政治家,而不是问我这种常迟到的小工程师。」
叶梅桂听完后,似乎有点疑惑,低下头,没有说话。
「不过往好处想,搞不好千百年后," 基隆河水天上来" 会成为有名的诗句呢。」我笑着说。
「你还好意思幸灾乐祸?」叶梅桂抬起头,瞪我一眼。
「对不起。我不该乱开玩笑。」
「别忘了,你现在也住台北,不是在台南。」
「可是」我叹了一口气:「也许我应该回台南。」
「怎么突然想回台南?」
「没什么。」我笑了笑:「说说而已。」
叶梅桂看了我一眼,没有追问。
她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盘,往厨房端,并扭开水龙头。
「让我洗碗吧。」我跟着走到厨房。
「不用了。」她转过头:「你一定笨手笨脚的。」
「被妳猜对了。」我笑了笑。
我站在叶梅桂的身后,一动也不动,看着她洗碗。
她洗完后,把手擦干,回过头看见我站在她身后。
「干嘛?洗碗有什么好看的。」
「我只是想帮忙,又不知道如何帮而已。」
「哼,才怪。」说完后,她又坐回她的专属沙发,打开电视。
我也回到我的沙发。
「你心情好点了吗?」叶梅桂眼睛看着电视,问我。
「心情?我心情没有不好啊。」
「心情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有什么好隐瞒的。」
「喔。刚回来时心情确实不太好,不过听到妳说了那句话后,心情就好多了。」
「哪句话?」
「就是就是那个妳说" 好话不说第二遍" 的那句。」
「哦。」她应了一声。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迟到挨骂?」
「也算是吧。」
叶梅桂的视线离开电视,看着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看了看她,她的眼神是温柔的。
所以我把今天在会议室跟老板的对话,大致跟她说了一遍。
「哦。」听完后,她又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说了你应该说的话?」叶梅桂关掉电视,问我。
「是啊。」
「你是不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
「是啊。」
「那你就不必心烦了。」
「嗯。」我应了声。
「就像路上的红绿灯一样,该亮红灯就红灯、该亮绿灯就绿灯。总有一方通行,另一方被阻止。如果你亮了红灯,当然会被赶时间的人所讨厌,但你只是做你该做的事呀。总不能为了讨好每一辆车子,于是一直亮绿灯吧。」
「喔。谢谢妳,我知道了。」
「记住,该亮红灯时就要亮红灯。」
「那我现在可以亮红灯吗?」我想了一下后,问她。
「当然可以呀。」
「刚才鱼汤的味道很奇怪,不好喝。」
「你再说一遍。」叶梅桂坐直身子,注视着我,好像想闯红灯。
「但是口味独特,别有一番风味。」我赶紧亮绿灯。
「哼。」
叶梅桂拿起书,开始阅读。
我陪她坐了一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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