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流杯客》第22章


除却写字,在北疆春夏植树刨土时赵日新与他半日都弯着腰,为此腰间还落下了小毛病,赵日新比他大更照顾他,一行人日复日年复年在山下植起障沙绿屏,想一想那一身狼狈的样子也真是看不出哪尊贵,“老伯看到我的手,就该知我不是养尊处优的达官显贵,手中并无大权。”
“不!”那老人急了,“我看见大人从皇宫那边出来,去了刘鬯学士府上,还有一个年纪长于你的人见了你专程问好。你的衣饰,不是寻常官吏能穿戴得起的。”
“……”周涵芝皱了皱眉,他向来不挑衣料,粗布麻衣穿得,丝帛锦缎也穿得。今日穿得是五年前的一件缂丝直裰,随便挑的束带上嵌了福海蓝精石和一颗珍珠,腰上佩饰只一个秦容顾送的淡库金流苏倭角香囊。衣料犹记得是秦容顾说自己裁衣剩下的,浅藤紫缂丝,衣摆角上有几朵辛夷花和一只黄莺,他去北疆时并未带走,已略显旧了。
“老伯不是一般人,”周涵芝道,“认得刘鬯大人的府邸却不认得当朝周尚书,认得这个布料却不认得我。我的脖子有些疼,老伯若有所求不妨放开我,我保证新茶他们不会出去,我也会耐着性子听完老伯说话。老伯既然有所求,我性子烈,非要硬碰硬咱们二人都死了岂不是耽搁了心愿?我可能帮不到老伯,却愿意听你说一说,可好?”
那老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周涵芝轻松挣开他转身看过去,老人扔了匕首哭着跪了下来。
“还请大人为小老儿做主!小老儿有冤,察院不行其权,上书知州而知州不闻,全家竟落得家破人亡只剩一人!小老儿不求大人重审我案,只求大人上书除佞臣、改新制!”
也是造化,这老人歪打正着却捉住了皇帝的枕边人,周涵芝连忙扶起他,除了疑惑实在猜不出其身份。
闲中好
周涵芝是带着一沓册子从乌鸢巷中出来的,那老人长跪在地上看着他走远,终于忍不住在他身后嚎啕大哭。他并未直接回宫,绕道去了礼部一趟,漫不经心去库房翻了翻科举名册。
反正找得再仔细那上面也不会有他的名字。
秦容顾到处找周涵芝没找见,程漱已在宫中等他,他忧心万分便误了些时辰。程漱是秦容顾姨母、程杲的姐姐,打小看着秦容顾长大。这次知道了秦容顾来晚的缘由,没见周涵芝已觉不喜。
她和秦容顾刚出三书殿,远远瞅见了周涵芝,不得不说周涵芝和相文的身形远远看去的确像,秀骨清像灵俊颀长,于是更觉得秦容顾这件事做得欠妥当。
周涵芝不疾不徐地朝着秦容顾走过来,看见程漱在就先向二人问了好,秦容顾见了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周涵芝作完揖谦敬地看向程漱,程漱五十多的年纪,端净清瘦,眼神凌厉,中衣胜雪,清爽简单地着了件银芦灰底的海波水涛纹圆领遥溃翊辖鲆焕滋凶悠睦枧搴鸵豢橄笱懒睿谖藁鸬暮诜⒓湟鸭性恿艘俊?br /> 程漱自然也看着周涵芝,她自哂也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刚刚就顾着看周涵芝的脸,竟忘了周涵芝好歹也是有才学有功绩的臣子,离开王都五年又名正言顺地回来任职,想必不是徒有其表,再想秦容顾也不是只看容貌的人。细细打量后觉得周涵芝温和有度,一身正气浩然无邪,她微有歉意朝周涵芝一笑,并未刁难多言便走了。
“看来程肃正很满意涵芝。”秦容顾就知道程漱得待见周涵芝,自己也乐得见到这个场面,“涵芝去了哪儿?倒是教我好找,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牢里找秦谈殊聊天了。”他说着微微扯开周涵芝的衣领,看见周涵芝脖子上的血痕皱了眉头。
“我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周尚书,耽搁了功夫,聊着也忘了让新茶来报个信,是我的错。”周涵芝瞒住了遇见老人的事,老老实实和秦容顾认了错。
秦容顾哪是让他认错,只不过担心他,听他说完后若有所思,终于还是挑眉看着周涵芝,“可我碰见了周尚书,他和冯尚书一道喝茶品茗去了。你不喜欢喝茶,倒是和他们两个老头一起了?再说,我虽然不知道涵芝早上穿得哪件衣裳,却好奇你脖子上这一道是个什么情况,嗯?”
“喝茶这个自然是……没有的,”周涵芝轻笑了一声,“到底瞒不过容顾,我遇见了件有趣儿的事而已。”
“我不觉得有趣,”秦容顾说着轻轻摸了摸他颈上的血痕,“你回来不过一月,倒是整天带着伤,我放心不下。这是……匕首割出来的罢。涵芝,有事情你可以告诉我。”
“容顾,我与你之间还有君臣一层身份,我并不惧你,但也不可僭越本职。闲言碎语可袭人骨髓,我不愿意随便说什么,无论有心无心,诋毁也好赞誉也罢,你听着到底要受些影响。”周涵芝和秦容顾并肩往园囿中走,“再说这伤,我若都不好好爱惜自己,怎么谈得上爱别人?你放心,我不会也不想自戕,更谈不上白白给人欺负的机会。”
“你既然怕自己说了让我多心,我不问你,你想到了有时机便只管说就好。与涵芝相隔五年,倒是不亏。”秦容顾笑了,“单相思的人是周涵芝,别说五年,一辈子也得等。”
“哦?我怎么听闻皇帝独爱会跳白纻舞的沈姓美人呢?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希,我哪里及得上……这么一想,我倒是吃醋了。”
“哈哈哈哈哈没有的事,你少听他们胡说。”秦容顾出其不意侧过身亲了亲周涵芝的侧脸,“是照雨喜欢人家呢,还求浮烟替他写了情诗,无事时整日跑出宫去看,要不我身边又多了个简吟。”
“照雨好眼光。”周涵芝忽然转身对着照雨笑了笑,秦容顾站在一边乐呵呵看着照雨的窘态,让他春心荡漾平日出去跑,倒是得尝尝害臊的滋味。
照雨羞得红到了脖子根,支支吾吾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顺手折了一支扶桑花扭着脸递了过去,“周……周大人不过几年不见,花送大人求大人别再问,我……羞得紧。”
周涵芝拈着花抿唇不笑了,眼角却微微弯着,“这有什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照雨听完好奇地探过去,十分想知道这个秘密。
“我喜欢秦容顾啊,这个秘密,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呢,哈哈哈哈哈。”周涵芝看着照雨一脸的嫌弃绷不住又笑了。
“我不曾好好说过,这不算秘辛,人尽皆知,我喜欢涵芝。”秦容顾一本正经,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说完他望着周涵芝的眼,这一眼仿佛看到了周涵芝的心底,“我与涵芝,定要写在史书的一页上。唯有如此,后人言及秦悯时,才有周涵芝相陪,才能不寂寞。”
习州令
轻诺必寡信,秦容顾甚少许什么诺。
周涵芝听完静静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勾着唇角笑了,“得皇帝如此一言,无论如何都已无憾。”
“你应该叫我容顾,这只是我说给周涵芝的一句话,才不是说给比部郎中。”秦容顾忽然走了一步拽住周涵芝的衣袂,“所以,涵芝是不是该予我什么以作嘉奖?”说完他闭上了眼,睫毛弯弯,眉眼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周涵芝亲了亲秦容顾的下巴,秦容顾不甚满意地睁开了眼。周涵芝岔开这件事,沉吟着思索了半天道:“容顾,算我僭越,我向你问一事。”
“何事?可以告诉你便不算你越职。”秦容顾盯着他,等着他说出个什么来。
“肃正台监察朝廷及各州,你如何看?”
“国政譬如云晦,肃正台之设似忽有惊雷乍开。厉帝暴虐,丰瑞元年五州骚动,文帝设肃正台,辖察院,察除侯国外百官胥吏。我亦怕哪天肃正尹揪住了我的过错弹劾我,要我写个罪己诏名传万世呢……我皇祖母因于晋贤案写过罪己诏。各州冤案有减,朝中佞臣弗多,自设以来益处不必多言,有目共睹。若说真心话……”秦容顾在周涵芝耳边低声道,“自我当上皇帝,反而与程肃正愈发疏远了。最后这句真是只能悄悄说给你听,难道涵芝可是觉出了什么?原来我竟表露得这么明显?”
“容顾,你若信我,请撤我比部郎中一职。”周涵芝说得认真,“你只暗中动作,便是还有顾虑。肃正台掌监察,可谁监察肃正台?给我人手,一月为期,我会帮你一把。康帝开清议,你很聪明,利用人言可畏之处,可这不够。”
秦容顾短叹一声,“没想到涵芝要搬开压在我心上的千钧之石。你若有法子,不妨一叙。”
“我今日遇见了和正二十一年的探花郎任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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