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第48章


?br /> “我没贬低的意思。”说着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就是嘴贱。”那薄面皮的猥琐书生登时红了半张脸,他道:“我心里憋着,你心里也憋着,整个北阳军心里都憋着。除了咱们自个,谁也说不得。”
当年辛敬甚少来军中,可哪次不是他来一次,辛靖就赶着空也要陪到走为止。看不清的说兄弟情深,看得清谁也不敢屁话。上边压着燕王,他们这些亲信都是顶着被鞭罚的压力闭口不提,心里既心疼燕王,也心疼公子。这事能解吗?断袖算个屁,但断到血脉上,他们说再多都算个屁。若是大家高高兴兴全活了,那这些事也都算个屁……
可是没有。
他们对燕王的愧,对公子的疼,对北阳军的诺,对自己的誓。
全部,没有了。
不止吴煜,替辛靖拾遗体的时候吉白樾也会彻夜彻夜的想。如果辛敬没死,辛靖是不是就能更稳住战况,不那么一头穷追一心求死的样子?可是辛敬还是死在了最前头,辛靖看着他兄弟父母都倒下了,平王和皇帝牵着他的北阳军,整个北阳既在需要他,又在无形中鞭打着他。说不定他也会在血溅满手的时候想,如果他克制住自己,没逾越过那道伦理的线,父亲是不是会撑得更久。
可是这些如果都没有开始,就已经成了落尘。
“不会就这样结束。”吉白樾哑声,他对吴煜动了动嘴角,“我们还有世子。”
吴煜干笑了笑,“世子吗,希望吧。”
这低潮的气氛还没散尽,底下上津的帐帘一掀,喧杂起来。
“这老狗又怎么了。”吴煜揉着自己的脸,“我这都准备睡觉了,他偏闹起来了。好歹等我睡着了再说。”
“那他挑的好时候。”吉白樾转身往下走,“谁不知道你睡着了鬼都叫不醒。”
“这么说就有辱斯文了。”吴煜跟着下去,又闲扯一番不提。
仇德耀是个独眼龙,他一只眼据他自己说是为燕王挡狮子被抓瞎的,为此当年也没少在辛靖兄弟几个面前摆谱拿大。最讨厌的是辛笠,因为这小子鬼心思最多,人也机灵最滑手,没少下绊子给他。
今夜他闹,是因为听说朝廷派人来了。太子没给他音信,但他猜测多半不是自己人。得在人到前让下津低个头,他也好下台阶。
吉白樾推开人群,道:“仇爷是睡不好吗。”
“这天燥床硬,仇爷爷睡不好不是常态吗。”吴煜在后边笑道:“那可是上津大户,从来都睡的是白玉软榻,稀罕这烂地方?是不是啊,仇爷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嘴巴抹蜜心里插刀。”仇德耀冷笑,“要真想叫声爷爷,就过来三叩九拜,端端正正说声爷爷对不住,小的吴煜就是嘴贱人欠。”
“呦。”吴煜笑开了,“那我就给仇爷爷跪一个。”说着砰一声还真跪在仇德耀身前,仰头梗着脖子大声道:“吴爷爷对不住!小的仇德耀就是嘴贱人欠不是个东西!”
下津登时大笑起来,仇德耀骂声给他一脚。吴煜一个机灵的翻开,在地上无赖道:“怎么了?嫌爷爷叫的不大声?那我再给您来一次啊。”
“你这个泼皮无赖!”
“那是了。”吴煜起身拍了灰,笑道:“我还就是个泼皮无赖。这人活着嘛,就是要坦荡自身,我是无赖我愉悦,仇爷是什么东西?也说来给我听听呗。”
下津凑了一群,跟着嚷道:“仇爷是什么东西!仇爷可是好东西!”
仇德耀面色铁青,上津多为大族,这种骂街自是做的不如他们好。
“砍死这个泼皮货!”仇德耀咬牙恨齿,“算老子头上。”
“照这来。”吴煜指着脖颈,笑道:“使劲的砍,今晚砍不死明早爷爷就骂死你!”说罢见刀刀扑来,头也不回的就钻到吉白樾身后,“问候他老娘!还真砍!老子还是下津执守呢!”
“你挑衅的时候可不是这怂样。”吉白樾上前一步,斥道:“同出北阳,收刀!”
“你别装样!”仇德耀已经气冲了头,冲出来扯着吉白樾的衣领就骂道:“你小子就会在一边看戏,谁不知道你和这泼皮是一起的?”
“仇爷。”吉白樾稳如泰山,“咱们都是兄弟。”
“我跟着殿下的时候你们还包着尿布呢!扯个蛋的兄弟。”仇德耀怒道:“下津砸了我的商铺,你他娘的不给个说法?离津好歹是你拿着,这可是殿下的名头,你别黑白不分砸了殿下的名!”
“我当然比不得殿下。”吉白樾挣开他手,扯了扯衣领,“收了刀再说话!”
上津里不知是谁家的毛小子大哼一声,喊道:“你别不要脸皮!这么护着泼皮搞不好也是有一腿!当年辛靖不是也和——”
这次不仅吉白樾吴煜冷了脸,就连仇德耀也寒了眸。只还不等他们三人动手,那夜风一肃,一只箭突射而出,直直射穿那人发冠,钉在帐篷上,再差一分就是直取人头毫不客气。
小子一惊,腿一软,惊声乱发,跌倒在地。
夜中马蹄声渐近。
一面容温和的少年端坐马上,勒马在众人前,手上的弓弦犹颤,面色不佳,眸只盯着那惊乱的毛小子。
蒙辰自后策马赶来,到跟前翻身下马,对着人胸口就是一脚,怒骂道:“一把烂舌头!”又转而沉声道:“世子方归,你们干什么?想干什么!”
吉白樾心下暗松一口气。
可算是到了。
第38章 上津
世子世子,那是软柿子。仇德耀胆子大风头盛,如今能带着上津堂而皇之的和太子混一起,这个软柿子,有莫大的功劳。他是典型吃硬不吃软的那种人,浑身冒刺,就得人狠狠撞断了刺才会安生一阵子。可如今这刺都纵长到通天了,这软柿子,却又蹦出来了。
“干什么。”仇德耀冷笑,“你也别给老子装,就是燕王回来了我也照翻天。世子回来的正好,这破烂事别搁我头上。下津吴煜这个王八蛋胡言乱语又疯疯癫癫,最好早拖下来!碍眼!”
“我还就干下去了。”吴煜从吉白樾后边冒头,摇头晃脑道:“老子是读书人!你懂个屁!有这大的本事就好好教教上津的小子,开口闭口一腿一腿又一腿。”他一把撩开袍子,露出带裤子的腿,大声道:“色心冲头了吧!这么想看老子的腿,看!老子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披头散发犹自惊慌的小子被他这一嗓子险些气晕过去,捂住胸口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
吴煜孤高的仰头哼了一声,收了他惊天动地的美腿。蒙辰一把拎起他,“在世子你算哪门子的老子!”
吴煜挣扎着,脚却已经离了地。他身形瘦,比起蒙辰来矮了不少,当下就是再无赖也怒红了脖颈,挣扎道:“蒙大头!放老子下去!”
“嘴贱还治不好了!”蒙辰在他头顶上拍了一巴掌,递到辛弈马跟前,道:“世子爷,这就是下津吴煜,吴子胤。王爷那会带出来的小地痞,别看他嘴贱油滑,其实和三公子一个年纪,还嫩着呢。”
瞧得出来,此人耍宝无赖样样精通,却生了张堪比萧禁的娃娃脸,若不开口,的确还嫩着呢。但这一开口——
“呸!”吴煜骂道:“你他娘的才是小地痞!老子是正经的孩子!”又道:“放老子下去!世子爷面前别想毁老子名声!”
这众口争锋,可惜辛弈是个开不了口的。他将目光转向仇德耀,眸子黑白分明,却实实在在透了股狠劲。
仇德耀心里边不以为然,面上也不以为然。他实在将这个软柿子不拿在眼里,只道:“论辈分世子叫我声叔公也不过分,只我上津如今划分出了北阳,世子这么叫也有失礼数,那就只管点名道姓,我便也还是喊声世子爷好了。”
吉白樾眉骨伤痕一动,冷色道:“仇爷,兄弟敬你为老,可不是为了倚老卖老。”
仇德耀道:“敬字怕还不会写,嘴上倒叫得欢。”
双方对峙,又要吵个天翻地覆。营地猎猎夜风刮着,坡上扶着的北阳苍狼旗皱荡风声,将三津裂痕看了个清楚。辛弈在马上无声,握住弓的手紧了紧。
蒙辰一沉色,跨步将吉白樾和仇德耀阻开,道:“去帐里说!”
吉白樾尚可,可仇德耀却不那么容易听话。这胡子都一截的老头梗着脖子是要再嚷几句,不料马上人的弓弦铮一声就抖亮在夜风里,不大不小,却实在摆明了态度。
要么进去说,要么打到你滚。
仇德耀拿眼将辛弈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眼里才算有这个人。看他那双眼沉色莫测,总算摸出些这软柿子也许不再是个软世子的滋味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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