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房梁非君子》第44章


“不知是否有梅花酿的酒。”
安乐想了想道:“我还未见过。”
县令大人看着手中的手炉道:“见到了就买回来吧。”
安乐笑道:“大人想尝尝?”
县令大人看着安乐笑道:“想与你一起尝尝。”
安乐愣了。
县令大人坐了会儿,道:“安乐。”
安乐回神道:“怎么了?”
“你这里有棋盘么?”
安乐了然道:“大人想下棋了?”
县令大人无言笑笑。
安乐起身去取棋盘。
其实安乐与县令大人并未下过棋,但安乐一直想与大人下一盘,认认真真的下一盘。
于是,猜子,县令大人执黑。
安乐第一手便犹豫了,第一手下在天元是他的习惯,不过他还不想让这个习惯被县令大人发现,于是左思右想,他中规中矩的落了棋,先占了一角。
两人下棋都不需要思考良久,安乐下得也十分舒心,虽然县令大人会诱导他走向自己的圈套,不过安乐总能刀锋一转的反咬一口。
县令大人在沽湖画舫上便见识过安乐的棋力,棋路多变,难以揣摩,尤其是他先手第一子落于天元时,根本猜不透他的目的。
县令大人思考间,却见安乐落下一子,清脆,有力。
不过——
那是一枚坏棋。
怎么看都是一枚坏棋。
县令大人蹙眉,举子不动。
现在回想起来,安乐似乎遇到棋力较佳的对手时,总会落下一枚坏子,然后……然后,这枚坏子却成了一盘绝佳好棋的开端!
县令大人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安乐半分狡黠,半分认真的笑意。
县令大人想了想,不打算理这枚坏子,继续连接中央的大龙。
安乐轻笑道:“大人居然不理会么?”
县令大人道:“你不是一直都这样诱导对手进入你的陷阱么?”
安乐举棋的手一顿,随后大笑道:“大人果真看的明了。”
县令大人却觉得安乐这句话另有深意。
这盘棋下得不久,县令大人便觉得有些吃力,而安乐悠闲的笑望着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有些捉摸不透安乐的用意,那枚坏子虽然未阻碍他的行棋,却十分碍眼。
安乐却有条不紊的落子,县令大人一扫棋盘,便知自己再无胜算。
安乐看向大人,“大人是准备认输么?”
县令大人将手中棋子丢入棋罐,“这枚坏子就是为了打乱本官的行棋?”
事实上他到最后才猜出这枚棋子的含义,从坏棋转向好棋开端,使他放弃拦下这枚棋子,但安乐却比他算得更深更远,他料到了自己会猜想这枚棋的作用,也料到了他会对这枚棋子不理不睬且小心翼翼的避开,导致最后自己的满盘皆输。
安乐也将棋子放回棋罐中,他轻笑起来,“大人算到第一步,却未猜到第二步。这枚棋子的的确确是步坏棋,但它只是为了混肴视听罢了,并无再深的深意。”
县令大人好笑道:“若是本官拦下了呢?”
安乐道:“那我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县令大人道:“如此豪赌?”
安乐道:“但我确信大人会放弃这步。”
县令大人静静的看着安乐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为何?”
“因为我了解大人。”
县令大人笑笑,起身道:“回屋。”
安乐跟着起身,双手欲理棋盘却发现那只手炉不知何时又回到自己手里了,在抬眸却未见大人身影了。
再理棋盘,先收好了白子,却发现黑子排列独特,向一个字。
安乐一愣,再看那黑子摆出的是一个“酒”字。
将棋子收入棋罐,安乐又愣了,黑子的棋罐中摆着三枚铜板。
这些加起来,便意指让他去用这三枚铜板买梅花酒么?不过,一壶酒哪里只值三文钱?
安乐不禁一笑。
……
县令大人站在书房前,门前也有一棵梅树,虽然没有后院那棵长得好,但阵阵清香依旧沁人心肺。
当他听安乐提起梅茶之约时,竟涌起无法抑制的欣喜。
还能如何呢?
败了,彻底败了。
黑衣男子站在县令大人身后,道:“安乐似乎要出府——”
县令大人却道:“不必跟着。”
黑衣男子惊愕道:“大人?”
县令大人道:“不必。”
黑衣男子虽不明白大人最近反常为何,不过他依旧应了声表示服从。
县令大人看着那棵梅树,他暗中叹息一声。
这盘棋已经让他很明白了,哪怕自己再机关算尽,安乐却永远比他算得根深更狠,既然棋盘上赢不了,在其他上又要如何去赢他?
不惜费尽心思与其对弈摆出“酒”字,不惜偷偷摸摸在棋罐中放入三枚铜板,不惜让他片刻自由独自出府。猜他只是去买酒,猜他站在自己的身后而非对立面,猜他对自己同样抱有情。
但其余却真的不敢再赌,他只放入了三文,便是对自己的提醒,莫再投入更多,不论是银两还是其他,他都无法承担。
不论是安乐还是自己的背后都有秘密,两人彼此试探互相挑拨,至于到底最后谁挖出了谁的棋路都不好说,但至少他们都不愿做那个被看破的人。所有人都不会想成为对方的猎物,更何况一直处于猎手位置的大人呢?
不想输,不忍输,不敢输,不能输。
第52章 轻舟浅渡,杜康小煮(上)
安乐手里握着那三枚铜板出了府,走了几步路却也未见平日里跟着自己的家伙跟上来。
“大人还真的放心让我独自出府?”
安乐半分惊愕半分疑惑的喃喃着。
定安县虽大,但酒铺只有三家,安乐在第一家便看见了梅花酒。
酒铺老板道:“公子要买这个?”
安乐道:“正是。”
酒铺老板道:“可是公子,这梅花酒只酿了一年。”
安乐蹙眉道:“一年?”
酒铺老板抱怨道:“这几年梅花开的也不旺盛,酿酒也就有点不方便了。”
安乐想了想,略狡黠的笑道:“既然如此,老板,酒钱算便宜一点吧?”
酒铺老板:“……你想多少一壶?”
安乐面不改色的展开手心,露出三枚铜板,“我只有三文,你看着办吧。”
酒铺老板:“……”
最终,安乐自掏七文,共十文买了一壶劣质的梅花酒。
秉着县令大人不喜酒,不会清楚酒的优劣,安乐拎着这壶酒回去邀功了。
县令大人淡然的呷了口茶,“花了多少?”
安乐眼瞳飞快一转,面不改色道:“一两。”
县令大人云淡风轻道:“自贴了银子?多谢。”
安乐:“……”没料到县令大人比自己的脸皮还厚。
县令大人沉吟道:“去哪里买的酒?”
安乐也多加思考,“南角的那个酒铺。”
县令大人算了算距离,不禁蹙眉道:“为何这么久才回来?还去了别的地方?”
安乐也不知道县令大人为何而愠怒,他只是伤口犯疼而走得慢了些,想了想回答道:“听说七里湖冻住了,好奇去看了一眼。”
县令大人默然望着安乐,也不知信了几分。
两人沉默半晌,县令大人开口道:“晚上来吧,下午本官还有事。”
安乐眨眨眼,应了声。
安乐前脚刚走,县令大人后脚便唤来了黑衣男子,“近日七里湖被冻住了?”
黑衣男子没料到县令大人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属下,也不知。”
县令大人道:“去看看。”
黑衣男子愣头愣脑的去了。
县令大人呆呆的在桌前坐了半响,当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惊觉茶已冰凉,望着那还剩下大半壶的碧螺春,再煮香气会散去大半,但他并无饮凉茶的习惯……
最终,那半壶凉茶还是全部入了腹。
喉间的凉意久久不散,县令大人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铺开一张宣纸,染墨提笔。
县令大人站着思考良久,下笔铺成一片广阔的江水,夹岸两侧的青山高耸,一侧绘着梅枝,梅花全绽,最终在江水中勾出一叶扁舟,无人,却细细的绘上了一只酒壶,一只酒盏。
虽极似安乐那副江雪,却少了分随性,多了分磅礴豪气。
不过县令大人看着却觉得不太满意,思考良久,半晌后在那只酒盏旁又绘了一只。
……
入夜,戌时。
安乐提着酒壶刚迈出房门,便见县令大人驻足于后院。
安乐笑道:“大人好雅兴,赏月?”
县令大人却意外道:“等你。”
安乐蓦然语塞。
依旧是石桌石凳,依旧垫着县令大人上午带来的坐垫,依旧两人。
安乐只披了一件外衣,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两只酒盏。
县令大人却略嫌弃的看着安乐递过来的酒盏,“洗过了?”
安乐不满道:“那是自然。”
县令大人却依旧不放心,安乐见县令大人一脸嫌弃,便直截了当的往两只酒盏中倒了酒。
县令大人:“……”
安乐一口干了自己的那份,“我这里只找到两只酒盏。若是大人不介意,大人可以拿自己的茶盏来。”
县令大人:“……”
最终县令大人还是用了安乐拿出来的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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