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 全本(TXT)作者:鹿桥》第104章


欠踩丝衔氖吕础?br /> 时间是永远公平又无情的,它不许留恋这眼前美丽的夕阳,要它依了定律滑下山去,它也及时布起一天好晚霞。呈贡城不管你爱来不爱,是呈现在眼前山脚下了。小范用鞭子指了湖边的江尾村给蔺燕梅看,可是她找不出她们办收容所的那座庙。
“我说快点赶到罢。”小范叹口气:“是因为下了雨特别凉?还是怎么地?我今天特别饿得厉害。”
蔺燕梅看了这一片很好的村景,心上却茫然如有所失。她也饿了,她的饥馑不仅是身体方面。她也爱下得山去,坐在一个炊烟起处吃一点热的东西。但是她又觉得那还缺乏些什么。她觉得那种安适的气氛里有一种空虚。那种休息后有一种更大的不宁会来干扰她。她或者不免终于躲不过而又被逼得离开了友朋同温暖自己逃回凄凉和孤独中来。
人是本乎某一部分天性会趋吉避凶的,但是本乎另一部分天性,就要甘心陷乎凶险。
下山了。呈贡城垣在地平线上就慢慢升高起来,天色可黑暗了,眼前一片更朦胧更分不清楚,只是耳中不断地又有了马蹄的得得声来陪伴心上起伏的思潮。快来到城垣了,路上又有了石板。这马蹄声便如催场的急鼓,蔺燕梅不是怯场的人,可是这鼓声敲在她心上却确实不轻。
小范同梁家姊妹,在眼中也只成了幌动的影子,只有梁崇槐所骑的一匹白马可以比较清楚的看见,她便傍了她走,却又不想因为走得近了就引起她来和自已谈话。
没走几步,梁崇槐问:“你什么时候决定来的?怎么没有听见说起?”
“也就是今天下午。”
“你们西站的办事处结束了?”
“没有。”
“那大余怎么放你来?”
“怎么他就放我来?就是他逼我来的!”她想,她可是还没有说话。
“哦。”梁崇槐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声。她们在车上时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笑,她便一直没有捉住蔺燕梅这个答案。现在她自己又转念想到别处去了。再加上已经疲倦了的精神,对话中的笋节也就很松弛。她又说:“范宽湖知道你也来了,不知道多高兴呢!”
“你们这儿大概玩得很有趣。”蔺燕梅又只是心上想,却未说出口。忽然,她说:“如果你们这儿没有多少事了,我就回去。”
“回西站?”
“不。他们那儿没有我可做的事。我说回去就是不在呈贡玩。”
“至于这么像一回事似的!”梁崇槐觉得她口气不似平时,就劝她开心一点,说:“事情结束了,大家开学上课才是应当,本来顶好是打胜仗,没有难民没有收容所。现在能尽一份责任,也就够了。你还惦记什么?”
“我也说不出来。”她叹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句话才问到她心上,令她有心谈话:“也许我把人生处处看成舞台,看成机会。在这场戏上,大家都表演得好,我却是个落伍者,心上不甘,宁愿多挨一会儿,再尽点力。哪好再玩?”
“谁跟谁有什么两样?”梁崇槐说。忽地她又噗哧笑了:“比方说小范,她虽说卖力气,却只好算是在这儿扰了一暑假。我想说她顶大的功劳倒是这次把你给拉来了呢!别忙,等我说完,我今天看见你,忽然想起不知道你穿上护士的白衣服该是个什么样儿。你知道发起护士的那位英国小姐弗洛伦斯·奈丁盖尔?那首描写她穿着白衣服执了一盏灯照看病房的诗?我觉得小范若是扮那个角色,脚底下一定绊倒床脚,摔了手里的灯。说不定引起一场火烛,还要伤兵赶来救。你呢,来了,到我们病房去立起规矩来,真是个奈丁盖尔,还要比奈丁盖尔长的好看。”
蔺燕梅同梁崇愧是好伴侣,她们常和春花里的一双小鸟交头接耳说些小话儿的。这种话她们常常彼此很认真地说。所以蔺燕梅听了也不骂她,她说:“听小范说你们那儿病人都快好全了,洗衣,做饭,修理房屋,作生意,养孩子的,都住家了。”
“可不是,不过病人还有。就是病势轻了,也得来个你这么个人儿,人家看了心里一舒服,就好得快些。”她说着自己笑了:“别再提那个生孩子的了,小范高兴得什么似的!到处宣传,就像是她生的似的!”
她们说着觉得前面的马慢了下来,小范挨过来听,她们就只是笑,不说了。小范就嗔她们说:“背地里嚼人家罢!路上黑,人听不见,暗中还有神呢!”
“没有神还怕没有小鬼吗?咱们以后倒要防着她呢!”梁崇槐说着更高兴地笑了。
这几句话说得声音高些,后面梁崇榕也听见了,便也催马前来。大家又精神又振奋起来,往呈贡城去。那边城外,一家有灯光的饭铺门口,站着几个人顺了笑声往这边看。忽然听见范宽湖的声音:“四个?那个是蔺燕梅?”他们就跑过来,范宽湖拉住了蔺燕梅的马扶她下来,说:“你也来了?真好。车误点了罢?天都黑了。幸亏我们跑来接,要不然去江尾村还有一段路,要你摸着黑骑马,就太不像接待客人的样子了。”
蔺燕梅心上很乏,她只接了范宽湖的手,又扶了他肩膀,慢慢下得马来,口中像微微吐了一口气那样,说了一声:“谢谢。”
第十二章
呈贡收容所里的事情果然不多,蔺燕梅的工作虽然出众,却未能寄托了她心上的闲愁。倒是昆明湖畔,江尾村前一派朴实又娟秀的景色解了一部份莫名的郁抑。她们常常要分头去拜访村民,范宽湖便常常撇下事情来陪了她出去,他们有时候要穿过几个村庄,到远处的农家去。有时一去便是一下午。蔺燕梅最爱离呈贡不远的龙街,那里村口有一座掩映在油加利枝叶下,古老的贞节牌坊。牌坊柱上的红漆,和正额石板上的金字虽然早已剥落了,那石座子仍是十分精致可爱的。
范宽湖每逢经过时,便问她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两个人就在石座上吹净一块平台跳上去坐了休息;在那里看湖上起来的白云,守着西山变幻颜色,听稻田中将熟的庄稼被风吹了响,又听远处的山歌为田边水声扰得断断续续地。
昆明附近的种族各自有他们喜爱的山歌调子。赶马的,种田的也都有他们特别的词句。他们两个都是喜欢唱歌的人,常常留恋在那里听得很久。有时也小声儿学着唱些,并且顺口试着谱成和声,两个人唱。可是等唱山歌的过路人走近了,便要住口,免得一面羞着了这些太可爱的朴直人,一面也羞了自己。
有一次一个赶马的手里拈了条杨柳枝,赶着匹簪了一头野花的驮马过来,他唱:
“情哥哟,带来呀,羊皮金,
妹妹哟,做成哟,皮拉塌,
皮拉塌,爱穿呀,莫走远,
比不得草鞋烂了随路丢。
莫等穿破了,快回家!”(注:“羊皮金”一种薄金叶子,做装饰用。“皮拉塌”是一种鞋,多为各种花色绸子所制,上面恒饰以羊皮金,但是却如草鞋样子,露出脚趾。)
这个赶马的汉子特别高兴地独自唱着。他走经牌坊下面还看了他们半天。笑着又唱了走下去。看了他很自足快乐的样子,听了这流利悦人的小曲调和他走在石板路上的节奏,他们也很喜欢。蔺燕梅说:“这个人的声音也还好。不像别人故意把嗓子逼尖了,挺不自然的。”
“咱们也唱。”范宽湖说。
“要唱你一个人唱。我不来。”蔺燕梅说。
“你什么时候让我一个人唱过?”他说。
“现在么!现在让你一个人唱还晚么?”她回过脸来笑着。
“你这么一闹,我倒没法子唱了。你不唱有什么道理呢?”他说。
“我这么被你一问,道理也就没有了。”她还他一句:“我不想唱也没有什么奇怪呀。”
范宽湖听了就跳下石座来站在她前面,捉住了她一双手,强她一起唱。
“告诉你。”她作出样子来,一边笑着警告他说:“别用劲提得我手疼!这一双手还要给病人端药,换纱布,洗衣服。这手不是给你范宽湖捏的。你明白一个人能把一匹马牵到河边,十个人不能叫他喝水。”说着抽回手来。范宽湖竟莫可奈何。他只有看着她。
范宽湖这么个王子一般的人物,很少有机会被人给他难堪,所以这一来,不但他自己不知如何是好,蔺燕梅也替他不好意思。她就又说:“好了。你再坐上来,我今天一定唱一个,专门陪我们范先生,范院长唱一个。才将这个不好。等会儿听个好的再说。”
范宽湖听了不说话。她只笑了笑,仰起头,看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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