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 全本(TXT)作者:鹿桥》第58章


“你这样就算是订婚了罢?”朱石樵问:“别人至少已经承认了。”
“我在这以前就承认啦!”他笑着说:“很少有在订婚仪式举行时才承认的呀!”
“这实在不坏!”小童说:“两件喜事,一席酒。双喜临门。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冯新衔好比写小说,不妨热闹一些。”
“这种场合不是我造成的。”冯新衔说:“等我发现这形势不坏时,何必忸忸怩怩的呢!对不对?”
“对!”几个人一块儿说。
“对于沈葭呢?”他说:“我的看法是这样:我不是个英雄,她不是什么天香国色。所以我们没有表演什么哀艳情节的责任。同时也省掉了一段回肠荡气的大收场的烦恼。我觉得她怪可爱的。怪女孩子气儿的。她用起情来聪明专心,而不是精到利害。她也很能干很爱出风头,倒又不是我最怕的什么什么社会运动的领袖,那种叫人扑朔迷离的女性。我常觉得,把她娶了来作我的妻子,一定更可人意。我常常这么想。她一定会发现她自己是那么一种可爱的角色!”
“我想她也一定是。”朱石樵说着笑了:“可是我敢担保她自己却不会想到!”
“正对!”冯新衔也笑了:“跟女孩子说笑久了便忘了老朋友谈话中这种严谨的地方。我说漏了。她正是一个不大知觉的人。她的可爱也在这种地方,她真像易卜生笔下的娜拉一样又叫人爱,又叫人无可如何,只有尽心地去保护的妻子!不过,”他用一个手指点着说:“是闭了幕后的娜拉!”
“你的第二本书我已经知道是什么名字了!”大宴笑着说。
“第三本书名,我也知道了。”小童说。“第二本是‘选妻心得’,第三本是‘育儿须知’!”说着都笑了。
大余在一旁沉默了半天,这会儿也笑了。冯新衔问他道:“你觉得我的话怎么样?如果是要结婚便只有这个理论。娶一个电影明星,天天演活戏也不大是味儿罢?”
“事实不可免时,也只有尽力演。”大余说:“不过很多好女孩子是被别人撺掇上舞台的。其实她们也都有沈葭的好处。也都应该做个好妻子!”
“好呀!”小童喊:“大余近来也比较更像一种生物了!”
“我来说罢。”大宴说:“这话初听起来不像大余这种独身论者所说的。事实上是一种心理的两种表现。也许从前他的独身主义正是积极的赞成结婚,因为求全责备太苛刻的缘故使他宁愿独身,又从而找出许多言论来辩护自己。这些言论说不定不久又是拥护新说法的生力军呢!”
“怎么样?,大余?”小童说:“人家是学心理的。分析得你意下如何?”
“没有,没有,”大余说:“还没有这么快。”
“这样说来,”朱石樵说:“虽说是没有那么快,大概也不远了。”
“越说越远了。”大余笑着拦住他。
“学心理的人一分析,就如同我们解剖一样,看见那只小蛤蟆的心这么扑登扑登地跳!”小童说:“跳的神气和书上记载的一点儿也不差!”
大余听了也不生气,他用手拍拍小童,意思是让他先别闹。他对大宴说:“这样你可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了。关于这件事从来没看见你有什么事迹,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宴没防备他这一句,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说:“你也没见过朱石樵有什么故事,怎么不问他呢?”
“他是白莲教。”小童说:“另当别论。你是一向讲究什么‘正常’,什么‘人情’,又是攻击什么“矫情’的。”
“今天该我寿终正寝了。”大宴笑着说:“不要逼出人命罢。改天再谈行不行?朱石樵倒是值得谈一谈的。真的,改改话题罢。”
“怎么啦?”朱石樵说:“参加了一个婚礼,又听见冯新衔也了却一件大事,吃下两杯喜酒,都有点颠三倒四的啦!”
“也好,”大余说:“你也说说看,除了小童是小孩子,都要说。”
“小童也不小了。”朱石樵说:“至于我呢?我觉得这件事是落不到我头上似的。我也不去惹人,也没有人惹到我。我大概是这么一个结果,我不会摇旗呐喊的要独身,结果也许一不留神发现自己六十岁了还是一个光棍。”
“不大像!”小童说:“你是还没碰上你的运气;也许有那么一天你仿佛是梦里出游遇见了下雨。脸上这里一滴,那里一滴的。睁眼一看,是一个女人的眼泪。又像是掉在泥坑里提左脚也提不起来,提右脚也提不起来,低头一看是一群小孩子!抱了腿在闹……”
“就像是你看见了似的。”朱石樵笑着说:“女人怎么就要哭呢?”
“女人就是要哭的。”小童说:“并且是不顾轻重的。这便是女人两大特色了。她也许一下子就用你的文稿给小孩擦了屁股,并且还嫌纸上有字呢!”
“完了,完了!”大余说:“一场谈话算是叫你给搅散了。我把预先想好的结论说了罢。年青的男女都要有一个阶段有独身的倾向。这是爱情发展的一个过程,这时期内,他们爱自己甚于爱异性。他们在这时期内所说的要独身的话也是真情。不过却甚不可靠。”
“不打自招。”小童说:“你的结论就是这个呀?”。
“这是书本上的知识。”大宴说:“倒不怪他。他未必便是说自己心迹。”
“书本上的知识!”小童说:“正对呀!就跟组织构造的书上说的一样!那只蛤蟆的心扑登扑登地跳着!”
大家笑了起来,大余也无可奈何。时间不早了。一起回到新校舍去。
大宴这一夜没有好睡,仿佛在梦里又参加了一个婚礼,婚礼时间非常之长,新娘看去又似沈蒹,又不似沈蒹。有时仿佛记得是伍宝笙,又像是蔺燕梅。不过蔺燕梅又似乎不在场,好像是看见她在一个极大的花园里玩,又唱歌,又和小动物玩,不像是新娘子。不过他记得蔺燕梅穿的是白缎子极考究的礼服,还披了白纱。新郎是谁,记不清了。来宾非常之多,走路都觉得拥挤。好像都是熟人却又只觉得人影在动,华丽的衣服在发光,记不起确实有谁来。早上梦醒了,神志还是晕晕的。
他躺在床上想想自己笑了。便先不起身,索性多寻思一下。这样一个梦他自己晓得应该如何解释的。不久,通头彻尾明白了之后,也就不以为意了。忽然他想到了近身的几个朋友,用昨天喜筵上的情形来说罢,周体予好像是已经生活在温柔乡里了。范宽怡整个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常常会无故的看了她笑。想想他在运动场上的气概真令人有“百炼钢”与“绕指柔”之感。“幸福不幸福呢?”他想:“其实那滋味如何不必去管他,只要人家自己愿意,便可以说是幸福了。”不过他对这解答并不满意。“无论如何这里有一种空虚的感觉的。”他又想:“不用谈幸福的生活本身便是一种虚幻的东西,光看幸福中人的神色罢;周体予简直是被人豢养的一头狮子,可怜的傅信禅更如白痴一样了。何仙姑不叫他吃酒,他便又喜欢又感激地不吃了。有人来寒暄,也竟是她来对答!什么:“他是在法院做事。”又是什么:“才毕业,不过是见习的意思!”而那个应当自己答话的书记官傅信禅只有快乐地在一旁欣赏她词令的份儿!他想想又生气了:“瞧他那份儿傻笑的神气!”
“朱石樵是一个幸运者!”他又想:“他所说的什么这件事里没有他的份儿,以及小童编派的什么一不留神已经是许多孩子的父亲了。二者都是非常可能的。同时也真证明他今天心理是很简单的。
“不对!不对!”他又想:“朱石樵这种不是办法。他对女人太无知了。这样是盲人瞎马!余孟勤又是一个太精明的马师。因此骑马对他是一件旅行工具,而不是兴味,本身也太乏意趣。冯新衔呢?冯新衔?
“他是读熟了千百篇小说的一个角色,有意地去做戏,可是必定如学地质的人去旅行那样,瑰丽的山川,只能引起他想到地壳初形成时的造山运动及一些岩石学名。”
正想着小童进来了。看见他还没有起来,便举起手里的小白兔子对他说:“起晚啦?把它给你放到被窝里?”
“你这个小鬼!”他想:“是什么福气?是你性情好罢!这便如同有财富的人一样,越有钱,越能变出更多的钱。你的性情快活,便能有好的遭遇,而性情便更加快活。有一个好女孩子作知己的朋友,便能有十个好女孩子一起玩,然后又发展出一个最正常的性心理。这心理又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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