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 全本(TXT)作者:鹿桥》第56章


下午大家一起去南院好约上女孩子们一同走。到了那里,老妈子交给小童一张纸条儿,是伍宝笙写的。说等他们不见来,她自己和范宽怡,蔺燕梅,范宽湖,周体予几个人先走了。因为沈葭来过,约她们去帮忙。小童看了,说:“咱们恐怕去晚了。”大宴说:“到了那儿非挨骂不可了。等咱们去帮忙,今天婚礼不用举行啦!”
“你们真是叫人笑话!”大余说:“去年暑假开学,给人家帮忙摘了一点花儿,还是先叫人许下酬劳才去的。现在是沈葭忘了说请客了,就把时间给玩过了。还记得去年你闹的笑话罢?金先生给你钱,你的口袋破了谁给缝的?”小童一听,不好意思起来,就一个人跑到前头去了。大家在后边笑他。
婚礼在东门外太和街太和招待所举行,那个地方是很考究的。大家先向东门走。走到城门楼下,小童指着城门楼和大家说这就是四五十年前凌希慧的父亲同叔父在上面睡觉做那个有名的梦的地方!
“梦不梦的,不管他。”大余说:“一个独身的人做点什么事业是容易成功些。那时候两个有野心的年青人的心理,是容易造成这么一个梦的。”
“有一件事你决办不到?”小童说:“独身并不是万能的。”
“生孩子!”蔡仲勉抢着说。大余听了也笑了。
他们又听这两个低年级的学生说夏令营的生活。小童是最爱游泳的。听见那边有一个好湖,还有沙岸,便问长问短。不顾他俩口中形容的风景趣闻,单间水里的事,水深水浅,有风浪没有?有什么鱼?
大宴听了说:“咱们鼓励金先生来个蜜月旅行,参加夏令营。”
“金先生的事情全是按了他自己的时间分配表走的。”大余说,现在大余和金先生接近的很:“临时插进一个节目恐怕不可能。”大宴原来也就是那么说一说。听了这话,便笑了一笑。那边小童正和两个夏令营回来的谈得热闹。
“你现在怎么样了?可以游得多远?”他问蔡仲勉,然后不等回答又问:“学的是什么式?快不快?”大余,大宴两个听了笑,他们笑小童提起游泳来这个乱腾腾的样子。蔡仲勉身体发育很好,晒得黑黑的皮肤,显得牙齿特别白。听了小童的话,白牙便闪闪发光地笑着。蔡仲勉有些地方很像范宽湖,又有些地方大与范宽湖不同。比方说罢。两个人的健康,有力皆是一样。蔡仲勉便像一个年青快乐的自耕农。范宽湖便如大仲马笔下的一个剑客,达特安。两个人都是刚正不阿的。蔡仲勉是不耻衣褐,不屈威武的学子。范宽湖是受了良好教养,自尊自傲的贵族。
蔡仲勉又是最爱管闲事的,这次夏令营中差不多人人都认识他了。不管是夜半起来捉小偷,或是深水里去救人,他全是在事情一发生时便马上出头而且是精神虎虎,永远没有人看见他疲倦过。在夏令营中游泳是第一件要会的事。蔡仲勉出身在农家,小时在河沟里也学会过游水,只是姿势不好看,并且慢而不能耐久。这半个夏天凭了他健壮的筋肉,和胆识,很快地便学成了第一流选手。湖边上的游戏堆中不再有他的影子了,他总是远远的浮在波光耀日的湖心里,岸上的人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一会儿出现在这里,一会儿出现在那里。
他听见小童这样问他,便笑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薛令超便替他大宣传一气。薛令超的词令已经很好了。大家都忘了闲话,听他一个人在描述。不觉已经走到了。
这里早已布置好了一个喜气洋溢的结婚礼堂。沈家家境是相当不错的。金先生多少年来也有点点积蓄。所以在这里倒是一点点儿寒伧气也看不出来的。这些学生衣服虽然是太旧,太破,但是他们都有年富力强那种青春时特有的乐观心境与笑容和无所顾忌,开怀畅快的谈吐,倒也能使人注意不到他们的衣饰。这一堂佳宾,都是知识分子。叫人觉得一花,一锦,布置得都不俗。眼前没有可厌的面目,耳中没有絮聒的无聊应酬。整个礼堂便是十分可人意的了。
这里,那里都是芬芳的花;石竹,月季,夜来香,绣球百合,金银花,缅桂,香草。雪白的桌布上,摆好了耀目的银质刀叉,玻璃器皿,乳白色的瓷盘。这里用的是西式喜筵。洒在桌布上及白色窗纱上的是嫣红,绛紫的蔷薇花瓣。
女孩子们的衣服总考究美丽些。她们便都引人注视。她们还有一种特殊的质性;就是最爱在别的女孩子婚事里尽力帮忙,所以此刻她们便如一群花蝴蝶在这花园里枝叶缭绕中穿来穿去的飞着。丝质的衣服,在明窗下闪闪发光。太太们,便在前言不搭后语的寒暄中分出精神来打量她们。脸上露着笑,心上想:“这小妮子!多逗人爱,不知道有婆婆家没有!”
这几个男学生走了进来一看熟人不少,使分头闲话,帮忙做事去了。伍宝笙同蔺燕梅则不在礼堂里。范宽怡说:“她们在后台呢!”
冯新衔才走进来,同小童在一起没有走几步,那边过来了沈葭。沈葭今天打扮得娇艳得很。“咦!”小童说:“你不是伴娘吗?怎么不在后台?”她笑了一笑说:“不忙。”便拖了冯新衔一同去见她父母亲去。他们还不曾会过的。见了之后冯新衔挺规规矩矩地,和老人家谈话。沈葭在旁边倒显得伶俐得多。一同来见的有小童,大宴,朱石樵等,便在一边笑。说起冯新衔和他们几个人在学校主修什么功课时,小童顺便就说:“冯新衔已经是助教了,他功课好得很。还常常写文章呢!”沈先生说:“日报上的随笔罢?我见过的。”
“那是短篇。”小童最是隐恶扬善不遗余力:“现在长篇作品已经开始了!”冯新衔想拦也来不及。急得直绞手指头。
“长篇?唉!是小说罢?”沈太太接过来说:“我就是爱看长篇小说。没写完罢?我看得慢,写一段儿看一段儿也成。”
“刚刚动笔。”冯新衔说。他当了沈先生沈太太也不好怪小童,也不好怪大宴,朱石樵。这一面又要和沈太太说话:“写得不好,是学学写作的意思。一点儿关于学校生活的事。”
沈葭是一直睁大了眼睛在听着的。“新衔!”她说:“原来你是跑到乡下去写小说去了!学校里的事,有我没有?”
“写小说倒也是件好事情。”沈先生说:“稗官者流,史书也要借重的。今日春秋校事明日便月旦政局了。”说着便笑起来。这位老先生一笑起来,那吓人的严峻气便消失了。虽然说的话还是不大叫人猜得透究竟用意何在。
“我们在学校学的是文学。读的是批评,和鉴赏的理论,看的是别人的作品。几年过来,眼界也许高了,手下却确实低了。”冯新衔说话固然是本分得很的,然而一句也不肯咽下去的。他不管沈老先生意下如何,问题既谈到此地,他倒也不缄默:“所以我想:自己不去实地也写作写作,去经验一下文学生活,那些研究终不免隔靴搔痒之讥,同时学校的环境也使人留恋,战时的学生生活也要个写照,才决定动笔的。”
沈老先生听了,不加可否,只是点头微笑。沈太太已经又和别人谈笑去了。沈葭听了特别兴奋。她问:“要写多长?”
“十几万字罢。”他说:“总要勉强能算个长篇。”
“啊唷!”她喊:“这么些字!出版不出版?”
“写好再说罢。”他说:“如果看得过去,倒也不想毁掉。报馆里答应过给出版的。”
“可以出版!”她说:“快写罢!用真名字用假名字?”
“还是那个笔名。”
“也好。”她想想又说:“故事是真的是假编的?是不是爱情故事?”她还想再问得确凿一点的。脸上一红,不问了。
“主要的是学校生活的情调。”他说:“故事是穿插罢了。算了,还没写多少呢!连我也不知道。写完了给你看就是了。”
沈葭还有许多话要问,范宽怡和伍宝笙跑来找她了。她还不肯去化妆换衣服。她俩个也知道是什么事了。小范就催她走,说:“快换衣服去罢,他的书上一定是说:沈葭美得就像一朵花,作伴娘只消换上白缎子衣裳,什么化妆也不用的。”沈葭打了她一下就跑了。她看沈葭走远了便问冯新衔道:“是不是写许多人的事?也有我罢?给我的名宇取难听了,我可不答应你!
“还说别人呢:”伍宝笙拉她走。“还不去找你的钢琴谱!”
“早放在琴里了!”她用那晶亮的眼睛瞟了冯新衔一眼,随了伍宝笙跑了。她一头柔和细发,是很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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