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春意录》第30章


沈琼华与他并肩坐在小轩外的栏杆上,望海天明月,听潮汐之声。瞧着苏尤许仍是苍白的面容,沈琼华忍不住问道,“你是生了什么病,气血竟亏损至此?”
“不是什么病。我中了毒。”
“啊!你是这里的主人,又这么好,怎么有人敢这样对你!”
楚澜数年之前遭遇了一名长老的篡位之战。说是长老,也不过而立之年的年岁。那人擎着染血长刀,迎风站在宫门口,厉声列举他条条罪状——藐视宫规,魅惑祭司,祸乱楚澜,愧对先祖。
苏尤许说到此处,冷哼一声,“我与那呆木头是竹马之谊,我自小就喜欢他,可是半分都不曾说与他听,后来我们两个在一起,本就是那木头开了窍,与我两情相悦了的。”事情纵是过了数年,他提起来仍是气得厉害,“我简直要气疯了,恨不得当场砍了他,可是秋木头把人关到牢中,要审。”
沈琼华听得紧张至极,不自觉轻了声音,“他给你下的毒?”
“夜半时,思锦慌慌张张地跑来,哭的满脸泪痕,说那人认了件事情——他早年出海,得了秘毒,一点一点地加在我的饭食里,倒是全使在我身上了。”
数年前的毒,到得如今也没能消净,时时刻刻将他折磨得失尽血色精神。沈琼华明知如此,仍是不甘心地问道,“这毒这样厉害,竟是解也解不得?”
苏尤许笑了笑,戳戳沈琼华的颊,“解不得也没什么。爱侣挚友,我统统有了,此生欢喜要多过历任楚澜之主。人生至此,已是颇多知足。”
他说的欢欣喜悦,沈琼华却愈是伤心。苏尤许眼心澄净,绝非身怀诡谲邪术之人,沈琼华与他一见如故,还许他来陆上玩乐,他早年行过千山万水,可以带着他吃吃喝喝,一享欢愉。如今这人精神颓颓,只怕离不得这方碧海。
苏尤许见他满腹心思藏也藏不住的尽现面上,心中暖热,急急寻了别话将此事略过了,“给你说个有意思的毒物。”
沈琼华不解,毒便是毒,都是害人害命的,哪里有意思?
苏尤许因了自身所历,宫中上下曾有段时日遍寻天下毒物极其解治之法,想着总能寻着苏尤许所中之毒,人力物力倾洒不知几何俱是一无所获,他倒是记了许多奇毒。
苏尤许神神秘秘地靠近沈琼华,小声问道,“与你们同行的那个夏侯昭,是不是坏人?”
沈琼华点点头。
“他中毒了。醉意浓。”苏尤许压着声音,“那毒诡异得很,要不断通过与男子交/合方能镇压一二,到得后期血液会愈加滚烫,直至沸腾烧灼脏腑,让人活活疼死,无所解。”
沈琼华着实一惊,“你怎的知晓的?”
“思锦与他奉茶,见他眸底隐泛春意,身上杂香之中,曼陀罗之香尤为浓重,指尖凝红似火,一下子便知晓了。”
沈琼华听得怔怔愣愣的,他们猜想夏侯昭急需还魂珠,却猜不得缘由,原竟是他身中奇毒。心中恍悟,不由喃喃道,“原是中了这等奇毒。难怪他一路害了那么多人。”
忆及那配着鸳鸯荷包的男子,想他倾心之人永不能等回他,便是一阵唏嘘。
“恶人恶报。醉意浓都已是绝迹江湖的毒了,有人却也要费心费力地寻来使在他身上,他定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苏尤许静了静,忽地问道,“你以为,这世上什么毒最厉害?”
沈琼华虽是冒充过毒门弟子,对毒物却是茫茫不知,听方才苏尤许所说,夏侯昭所中之毒已是极为阴险毒狠的了,便道,“是你说的那叫什么醉意浓的吗?”
“不是。”
沈琼华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不知晓了。”
苏尤许望着明月清清,一字一句道,“情。这世间,情才是最狠的毒。情毒深种,唯死可解,有人甚至至死不得解。”
沈琼华只觉这话虽是没那么雅致美妙,却很有道理。想着温言笑语晏晏时那双眸子清辉凝温的模样,笑着摇首,“解得解不得,我都不想解。”
苏尤许故作嫌弃地望着他,“哎呀呀,出息。”
两人正兴起间,思锦匆匆而来,言说住在客轩的一位贵客出了事。沈琼华一下子惶急起来,起身便向住处急奔。进了门才知,祝归时重伤,温言凝神为他渡了真气护着心脉,他却仍是唇角泛血神智昏然。
钟怀遥立在榻尾瞧着,面上神色莫辨。
祝归时是温家教出的佼佼弟子,功力上乘,鲜有对手,不知是谁能令他伤重至此?一时间惊诧焦急混于一心,惹的人心间不宁。
第28章 第 28 章
三人整夜守在榻边,半步不敢离开。临近晨晓时,祝归时迷迷糊糊着醒了一次,眸色混沌着逡巡一圈,全身无力却强自撑坐起来,一把扯着钟怀遥的领子将人拽到身前,五指用力掐握住了他的细嫩喉颈。
钟怀遥吓得哭都哭不出,竟连着反抗也不知晓了似的,任祝归时将他掐扼得面容泛红。
“祝归时!这是钟怀遥!”
沈琼华急急去掰着祝归时的手指,又怕着力道大了会牵扯他的内伤,僵持不下间,钟怀遥软软唤了一声,“祝哥哥。”
祝归时一怔,手上一松便被沈琼华瞧着了机会,将颈上红痕骇人的钟怀遥救了下来。钟怀遥怔怔的,半晌靠在沈琼华的肩上,不言不语。
祝归时定定看着钟怀遥,才要开口说些什么,嫣嫣血红却是先一步出了口。沈琼华心间一跳,顾不上钟怀遥,急急便去扶他,低首一瞧,祝归时却是又昏了过去。
温言端了药进门便见榻边殷殷浓色,几步过去,却见祝归时较之夜里更虚弱了些。
海鸟啼鸣之声渐起,思锦捧着个香木盒子敲开了客轩的门。
“我家宫主听得祝公子伤重,差我来送这千年南珠。”
思锦轻轻开了木盒,锻锦之上,是一颗莹润不凡的南珠,“此珠千年,聚天地之气,日月之灵,祝公子伤重气虚,用着它自有裨益。”
温言接了过来,温声道了谢,“多谢苏宫主慷慨。”
祝归时用了那珠子,气色果真是好上了许多。
三人安下心来,沈琼华坐在温言身旁,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欲睡,温言瞧他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实在心疼,正要抱了他许他一个安稳些的姿势,思锦却是去而复返,一副急喘模样瞬地惊醒了沈琼华与小榻上浅眠的钟怀遥。
“与你们同来的夏侯公子发了疯,嚷着要见钟小公子!”
温言与沈琼华一路追着急急跑出门的钟怀遥到了隔壁小轩,思锦留了人照看祝归时,紧随着三人去了客轩。
夏侯昭软倒在地,衣衫不整,双颊红得诡异,眸底是泛滥春意。一旁的几个清秀少年是楚澜小仆的打扮,衣襟被撕扯开来,几人正揽着领口,满面戒备地防着夏侯昭。
夏侯昭见了钟怀遥,立时便热切起来,向他伸了手,柔着音色声声唤他,“过来、过来,快过来……”
沈琼华忆及昨夜苏尤许所说,直觉这人是毒发了。醉意浓的事情他只与温言讲了,未及告知钟怀遥,此时见夏侯昭宛似勾魂厉鬼般引着钟怀遥靠近,立时便伸手拉住了他。
钟怀遥顿了顿,回首挣开了沈琼华的手,定定瞧了他半晌,忽地笑了笑。他本是翩翩少年模样,这般清亮一笑,却是教沈琼华一怔,不知是觉得何处不对劲起来。
“沈哥哥,你对我真好。我记下了。”
一字一字,皆是铭感于心的诚挚与力度。沈琼华听着,却不知为何心间渐凉,隐隐生出些不安来。
温言在一旁瞧着,脑中千思百转,又将钟怀遥打量一番,面色忽地冷了下去,出手将沈琼华拉回了身侧。
“阿言?”
温言牢牢握着沈琼华的腕子,冷眼瞧着沈琼华走到夏侯昭身侧,缓缓蹲了身子,将那人拥进了怀里细声安慰——
“好了,没事了。那事情不可再做,做得多了,毒性便愈是压抑不住,我早与你说了的,你偏不听。”
夏侯昭一会儿嚷着“热”一会儿嚷着“疼”,紧紧缠在钟怀遥身上,凑着嫣红的唇去吻他的喉颈,手上颤颤着解他的衣衫。
楚澜之人看得脸红心跳却又茫然不解,怎么一夜的工夫,钟小公子与夏侯昭这般交好了?沈琼华心间凉意更甚,强自要自己宁愿信着钟怀遥是受了夏侯昭邪术所惑,也不愿分丝毫心力去猜先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自伊始起便可能是夏侯昭的人。
“怎么几位还有观人隐秘的癖好?”
清清灵灵的声音暗存讽意毒狠,沈琼华回神去瞧,正正入眼一片白皙胸膛。
楚澜之人最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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