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17个人志》第19章


身后,只是几朵翩飞落梅。
他枕着朕的肩,睡了一夜,朕甚至脱下外袍覆在他身上,不教他受寒,就这么陪他在御花园待上一宿。
只是想问明白,他眼里究竟瞧见了什么吧?那抹笑着实教人印象深刻,玩味不已。
然而,他并没有告诉朕。
清晨酒醒,他只一瞬惊愕,旋即便为醉后失态、冒犯龙威之举自行领罪,甚至没有太多的慌乱,仍是一贯的镇静沉着。
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好胆识,担得起统驭百万雄兵之重责大任,朕已预料,他来日将大有所为。
朕不动声色,暗中观察,想知道,他能做到何种地步。
那夜之后,刻意关注与他相关的一切,一场场战役,一桩桩显赫功勋,一步步从小兵、先锋、少将,到今日「不败将军」的美名。
朕依然忘不掉他那夜醉后恍惚的眸,迷离的笑。
第二回醉倒,仍是在梅树下寻着他,这回,由他模糊的呢喃中,听分明了他一声又一声,唤着「小姐」。
小姐?他的心上人?那样的眸光、那样的温柔笑意,是为了那名女子?
这样一个「不败将军」、这样一名教敌寇闻风丧胆的年少将军,竟有这般铁汉柔情,缠绵心思?
若有机会,真想见见是怎生倾城佳人,能教不败将军这边魂牵梦萦。
第三回,朕已知该去何处寻他,那个独钟梅树的年少将军。
这一回,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抚着那柄长剑,朕隐约知晓,那柄剑于他必然有着极不寻常的意义。
与他并肩坐在梅树下,不知过了多久。
他浅浅叹息,接下一朵落梅,闭眸低语:「宝剑……赠英雄……卫少央,但求不负红颜……」
他此刻,想着谁?那样凄伤,那样深刻痛楚……
一阵气闷扣住心房,不知由何而来的冲动,倾上前,覆上他的唇,吮住那破碎忧伤的呢喃,不愿他醉后,眼里、心里看见的,永远是那不知名的女子。
朕吻得狂肆,他连一丝抗拒也无,就在这一刻,恍然明白,自己心中纠葛着、对这年少将军深缠难解的,是怎生情感。
「想你……好……想你……」几近无声的轻喃,浇冷了一腔热情。
没有。他眼里心里,从来都没有朕,他心心念念的,永远是他那名知心红颜。
身为九五之尊,朕有三宫六院,可后宫三千,从无一人上得了心。
可,朕却将他记在脑里,也上了心。
这委实太捉弄人,朕是君,他是臣,这般情愫,压根儿不该、也不能有!颓败地松开手,生平头一回,感到无能为力。
卫少央毕竟不是傻瓜,他一向自律,头一回醉倒可说是意外,但接二连三,皇帝赐酒,他推拒不得,醉了几回后,心下总也有几分了悟。
皇上唯一失算的是,这事儿再来个两三回,他可学会以内力催化酒气,不再轻易醉倒,要醉,也是佯装醉态。
「卫卿————」想来狼狈,堂堂一国之君,只能假借名义,最后方能从心而为。
伸出手,顺着他禁闭的眼眉轻抚而下,明明是一介武将,为何无一丝武将的草莽犷味呢?俊秀温雅得教人怦然心动————
「皇上。」他睁开眼,清亮眸底,无一丝醉意。
皇上僵窘地抽回手,有一瞬,两人僵默无言。
「朕以为,你醉了。」
「贪杯误事,臣岂能一再冒犯圣颜。」
冒犯圣颜吗?说的朕婉转,他与他都心知肚明,事实分明就是————
「卫卿,你心底可有人?」
未料皇上会与他谈及如此私密情事,卫少央怔了怔。「臣只愿领兵杀敌,捍卫国土,无心于儿女私情。」
「那么,你的小姐呢?」
他一愣。「皇上……」
「得了,朕要听真心话。」
真心话吗?
「这,就是臣的真心话。」捍卫有她所在的国土……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我与小姐,非皇上以为的那般关系,是她,肯定了臣的存在价值,待臣恩深义重,造就今日的卫少央,我的豪情壮志,皆因有她,臣可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为酬她一句「慧眼识英雄」。」
并非情人,可他却也上了心,是吗?
皇上似有些许明白,半是气恼,半是刁难地道:「若,朕要你将她忘怀,自心底抹除得干干净净呢?」
怎么也不服堂堂一国之君竟敌不过一介小女子,他就非要一较高下,教卫少央忘得干干净净,别满心只有她。
「臣,无能为力。」
答得好决断!这人究竟好胆识,抑或不怕死?
「卫少央,儿女情长、功名前程,在你心中何者为重?」言下之意,便是要他做下抉择,要前途?抑或保留灵魂深处那段纯净恋慕。
「皇上,卫少央,永远是今日的卫少央。」任何情况下,皆然,那名儿已深镂心间,至死不忘。
「臣此生已绝情爱,穷此一生,心不动,情无波。」
为了一名小女子,他绝了今生情爱,好他个卫少央,堵得他什么也开不了口。
好!若说那名女子恩深义重,他无话可驳,可未来呢?若再有其他女子,今日推三阻四又算什么?
「话可别说绝了,你至今不过二十来岁,未来尚有大半岁月,若你肯答允,朕可保你————」有些事,用不着明说,明眼人自是懂得。
「臣只知,从心而至。无关乎外在身分,亦非拘泥世俗礼教,只为从心而至,如此而已。」除却记忆中那朵除尘寒梅,世间男女尽皆失色。
纵然眼前贵为九五之尊,依然是心不动,情无波吗?
「好!朕便与你赌上这一把,赌你的心不动,情无波,若十年后,卫少央依然是今日的卫少央,那么朕便认了!」
如若不然,他便要定那个识得情爱的卫少央!
「朕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这一坚持,便是十年光阴。
当年的小小少将,成了兵权在握的大将军,国之半壁江山靠他守护,位高而权重,唯一不变的,卫少央依然是当年的卫少央,心头惦着的那朵出尘寒梅,从一而终。
「爱卿,朕,认了————」这世间,若论情痴之人,卫少央要认了第二,怕也无人敢领第一,纵是九五之尊,也不得不认啊!
今日,太后寿宴,卫少央也携了「家眷」入宫贺寿。
可,不服啊!那「家眷」,怎么看便怎么刺目。
「来,爱卿陪朕畅饮几杯。」左腕教皇上给擒住,他朝不远处望去,宛儿正与女眷们细语交谈,不着痕迹投来一瞥,似有若无的目光,便是落在他左腕。
他暗暗苦笑,执杯一饮而尽,但愿喝了这杯,皇上肯干脆放人,他不想翻了爱妻那缸子醋,今晚又落得孤枕难眠。
偏偏,皇上酒兴正浓,连饮数杯,拖他作陪。「皇上,烈酒伤身,请保重龙体。」
低低一句,皇上动作一顿,搁下白玉杯。「陪朕走走。」
饮了数杯,皇上微醺,步履颠晃了下,卫少央伸手搀扶,步下石阶。
「记得这株梅树吗?以往,爱卿每每喝醉,总躲到这儿来。」以至于后来,整修御花园,砍了数株树苗改植牡丹,却怎么也不许工匠斩去这几株梅树。
「咱们君臣二人,有多久不曾在这梅树底下,把酒谈心了呢?」
那是因为,他不再轻易杯灌醉的原故。卫少央暗想。
「爱卿可还记得当年的赌约?」
卫少央停步,回眸。「臣记得。」
「朕,愿赌服输。」这些年,用尽心机,醇酒美人不曾令他流连;富贵权势不曾令他迷失,他仍一心恋着心底那抹寒梅幽香,抵命痴狂,纵是在最绝望时,亦不曾抛舍,他要是女主,也得为这样的卫少央心折销魂啊!
「微臣叩谢皇上成全。」
「不成全,成吗?」他是败给了这人情痴啊,若梅映宛有个万一,卫少央怕也活不成了,两年前一事犹历历在目呢!
不否认,他当时是有些许私心,想着若梅映宛死了,总能绝了卫少央的念,于是允她一肩扛下杀人死罪。
可,谁料得到卫少央悲痛欲狂呢?那些时日,几乎要以为他会随梅映宛同生共死。
这些年,皇上心里不是没有矛盾的,一方面恼他固执刚倔,不肯屈意承欢,一方面偏又爱极了他清澈傲然的风骨。
一方面逼迫他忘却心头俪影,接受其他女子,那么自己便可履行赌约,强势向他索求一切;可一方面却又不想他忘了那名女子,如此他心头便永远容不了谁,宁可他一生心不动、情无波,也不愿眼见他爱上了谁……
卫少央曾说:「皇上比谁都希望,卫少央永远是今日的卫少央。」或许,便是早已看穿他心底的矛盾了吧!
也罢,这一生,就放手吧,让记忆中那俊秀温雅、至情至性的年少将军永留心底,一世低回。
【2、后娘难为】
自古以来,后娘多难为。
这年,惜儿四岁,是梅映宛嫁予卫少央后的一年。
她清醒之后,又养了一个月的身子,状况更为好转,他便开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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