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来了个女弟子》第159章


父亲强调,眼下娶的这些,都是为了政权稳固进行的联姻,不娶不行,冷着脸叫她别闹。
母亲强调,作为皇后,要懂得兹事体大,为大局着想,学着母仪天下,万万不能还跟没出阁的任性小丫头似的,让人看了笑话。
她没办法,只能强迫自己做到一个从前字典里一直没有过的字——忍。
可别人她能忍,桑祈却是万万忍不了的。
将恼人的宫人们都遣了出去后,宋佳音独自一人坐了起来,走到镜边,擦干眼角的泪,补好胭脂,整理好冠带,双目泛红,对着镜中咬牙道了句:“桑祈,我跟你的旧账新仇,咱们有的是时间一一清算。”
卓后信了卓文远的说辞,宋佳音却不信。
那么卓文远劳师动众,特地将桑祈带回洛京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两个女人的观点,到底哪一种才是真相呢?
桑祈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她纠结的只是,要不要接受这纸诏书。
前日刚说宋落天平乱有功,罗列了一堆莫须有的战功,晋封了大司马,后一日就要以归顺的恩赐为名,赏她个大将军的头衔。卓文远的意图,她多少能揣测出来几分。
拿她当枪使,她本是不愿意的。
可是一来,大将军的位置于她而言也有利可图;二来,昭告天下之后,临安那边的人得到消息,对她的处境也能放心。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接受这个任命。
不过,也不能便宜了卓文远,在此之前,她要以接受为条件,去见一个人。
自打回到洛京,她也没有想过,自己第一个见的故交会是严桦。
昔日那个傲骨疏狂,不羁的长发恣意飞扬的严三郎,过去那般年轻气盛的姿态,如今已遍寻无踪。只见他盘腿坐在夕阳下,眼眶有些凹陷,两颊也坍塌了下去,露出嶙峋高耸的颧骨,枯瘦得吓人。好似单薄的衣衫中,只罩着一副骨架。
自从听说卓文远为了上位,请求西昭的帮助,将西北大片国土割让给对方,并承诺每年都支付一笔金额不菲的税赋后。义愤填膺的他,只觉无法容忍做出此等丧权辱国之举的人还能坐在皇位上,受万民拥戴,反抗得更加激烈。
由于他的言辞对还留在洛京的士人影响极大,卓文远既不能让他开口,也不能杀他失了人心,便干脆将他软禁了起来。
虽不能杀,却要通过阻隔在这高墙之内,满腔怒火无处抒发的压抑,消磨他的意志,摧残他的精神,压垮他的品格,逼他沉默,逼他对自己俯首称臣。
这一关,就是数月。
意识到自己可能此生都不能再走出这方小院的严桦,近日开始选择了绝食,为故国守节。
就算饿死,也绝不向卓氏政权低头。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连齐国的一粒米都是吃不下的
城门送别,今日再见,才过了两年多而已,桑祈却觉得,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已经流逝了千秋百代。
严桦安静地坐着,第一次没翻她白眼,只淡淡地道了句:“你来了。”
声音沙哑而疲惫。
“嗯。”桑祈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道:“听说你一直不吃东西,想来劝劝你。”
严桦微微笑了一下,昔日英朗的容颜,如今更显冷峻,笑意中仍有几分外表的羸弱难以抹杀的高傲,问:“卓文远让你劝的?”
“他是有这样说过。”桑祈绞了绞衣袖,叹道:“但主要还是我自己想来。你也知道,太子现在在临安继位,大燕还在,只不过南迁了而已。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严桦没有接话,而是反过来问她:“听说他要封你为大将军,你可接受了?”
桑祈默了默,点头道:“是。”
只见严桦眼眸骤然一紧,清瘦的脸庞上,这视线显得格外锋利。如同一道架在她脖颈上的寒刃,只待审判过后,将她处决。
“我没有办法。”桑祈在这样的视线面前,不惊不惧地回视他,道:“他用临安全城百姓的性命做筹码,要我跟他回来。如果我不同意,还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再说,拿了这大将军的位置,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的妥协,是为明日积蓄力量,为了更有能力对抗。”桑祈道,“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
严桦听完,垂下眼帘,稍稍阖眸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可是我连他齐国的一粒米都是吃不下的。”
“那你的父母妻儿呢,你若就这么绝食而死,可曾考虑过他们的感受?”桑祈心头一颤,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严桦很平静地,正色看她:“国之不国,君之不君,我等身为臣子之人,又岂能只顾全自己的小家,不着眼于江山社稷?若说我不曾考虑父母妻儿,你不在你大伯身边,离开少安,回到洛京,又是为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桑祈诘得半晌答不出话来。
二人又沉默下来,久久无言以对。
“你选择隐忍,我选择不屈;你选择卷土重来,我选择守节而死。本没有对错之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不知过了多久,严桦眼中刚刚燃起的火光,又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恢复宁静淡泊的语气,道:“我肉身虽亡,但精魂常在。这样大家才会一直看得见,还有人不妥协。”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男子,桑祈只觉得,准备了那么多想劝说的话语,此时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好像再说出一个字眼,都是对他情怀操守的某种亵渎。
她说不出话,但很想哭。
严桦转过身,不再看她,只声线飘忽地,道了一句:“你走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也尊重我的。”
春天伊始,万物才刚刚生发,他却在夕阳的余晖下,好似须臾间便白了发。
桑祈有几分不敢相信,仔细揉揉眼睛,才又看清楚。
不,并没有。只是那还没消失的阳光,照在他有些褪色,不再光亮的青丝上,照在他依然干净整洁的白衣上,反射出耀眼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以为他和那光亮融为了一体。
她默默俯身,对他行了一个本不符合二人身份和关系的,祭祖祭天,奉神时才会行的叩拜大礼。九叩之后,再最后凝视他一眼,缓缓转身离去。
那男子虚乏瘦弱,骨骼嶙峋,肌肤黯淡失却光泽,却依然努力坐得笔挺。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静坐在如血残阳里。
走出院门,桑祈紧紧拽着袖口,感觉自己的眼角又不争气地*一片。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严桦。
隔日进宫,领了诏书,顺便收拾情绪,摊摊手,无可奈何地对卓文远表示,这人太倔,自己跟他交情又浅,实在劝不了。
卓文远坐在皇椅上,闻言玩味地一挑眉,道:“竟连你也拿他没辙?”
桑祈又认真地点头,表示非常非常没辙。
“好吧。”卓文远也便不再强人所难,道:“你先回去,孤自己再想办法。”
于是那天晚上,严桦又等来了一位故友。
夜很深,他因为饥寒,已经沉沉睡着了,却闻到一股酒香,非常熟悉的酒香。于是颤动长睫,又勉力睁开了眼睛。
见着夜色中,有一个玄袍男子,正一手执酒,一手执剑,挺拔而立。
他用力撑了一下胳膊起身,咳了两声,蹙眉想要看清来人。可惜光线昏暗,视线也模糊,看不清楚。
玄袍男子便又向前走了两步,借着月色,显露出轮廓。
长身玉立,鼻峰高挺,器宇轩昂,是他熟识的一张脸。
严桦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桑祈能依顺卓文远,就够为难的了。”
玄袍郎君还是没说话,一扬手,将手中的酒囊丢给他。
严桦拿在手里,发现酒囊沉甸甸的,似乎是满的。而玄袍郎君身上依然有股浓烈的酒气,想来是刚刚喝过,又重新给他打了一份。
然而,这是齐国的酒。
虽然散发着诱人的陈香,他还是坚持放在一边,没有动。
因为饥饿和口渴,其实严桦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只用清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玄袍郎君,等对方开口。
半晌后,玄袍郎君道了句:“陛下在外面,让我最后问你一句话,愿不愿意归顺于他。先前流传于洛京的那些诗词歌谣,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严桦向他身后看了看,发现门开着,外头果然站着几个人。再将视线收回来,保持着凝视他的姿势,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两下头。
玄袍郎君握剑的手一紧,颤抖了几下,才冷声道:“那就请严三郎黄泉路上走好,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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