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婢》第2章


他不是今天才有这盘算,以前碍於荷包不宽裕,也缺乏人手,始终没做,今年多了得力助手不说,赚的银子也有盈餘,要能把一到雨季就到处漏水的老房子给翻上一翻,替小两口盖间独立的小屋子那就更美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项穹苍夹了筷醃肉放进喜儿的碗裡,她太瘦了,要多吃些。
「你这打包票可不能口头说就算数,是得爬上屋的。」
「爹,您教我我就一定会。」来到这裡,他一直是拿著来老爹当榜样,以前不精於此道,不见得一辈子不会,老爹怎麼教,他有样学样,没一样漏了的。
眾人哈哈大笑,尤其是来喜儿。
她心裡是满满的温馨,笑容如花,有这样的夫君,一生无求。
*****
月上中天。
淡银色的光辉朦朧的照著大地,将院中几棵花树映在墙上,那影子微微摇曳,竟有几分美丽。
梳洗沐浴过后的来喜儿把头偎在丈夫的肩头上,扯些绿豆芝麻大的家常琐事,平凡夫妻,执手相依,不用甜言蜜语就觉得胜过人间无数。
抚过来喜儿细软的黑髮,柔软的鼻头,他捧起了她谈不上细緻却饶有弹性的脸容。
「喜儿……」他低唤。
「鹏哥。」
「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我相信。」她的夫君懂她、怜她,她也总能感受到他深沉的情意,他每个表情都能挑动她的心弦,她不奢望别的,盼只盼能一起廝守终老,他的眼中有她,她的心中有他,两人一块儿看晨昏日落,一生不离,这便是她最大的希望跟幸福了。
只要有他在,就会很安心,相信一切有他,可以伴她一生的亲人。
这麼被无条件的信任著,项穹苍的心房软软满满的,双臂一收,把她纳入怀裡,攫取柔唇,深深缠绵。
这样的日子是他不曾料想过的好,二十几年的人生想不出有什麼值得记忆的美好,可是当他穿过人生最不堪的幽暗岁月,却让一无所有的他拥有了最美好的感情。
他的生命裡不需要别的东西,只要有喜儿就好了。
这样肆无忌惮的吻红润了来喜儿脸颊,她心中温馨又幸福,只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停留,可白天的活让困意涌上来,低垂的长睫掩住炯亮的眸子,软呼呼、轻轻的身子更往项穹苍靠过去。
项穹苍察觉到她的倦意,温柔的把她抱了起来。
她微微打著哈欠。「鹏哥,我自己来吧,你也累了一天。」黄沙厂的工作又笨重又累人,都是体力的活。
「你就安心的睡吧,明儿一早可还要你打点我的一切呢。」
他的一切来喜儿总是打理的妥妥当当,让他除了工作不必多费一点心思,项穹苍快乐的承认他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像喜儿这麼完美的贤妻了。
听到这裡,来喜儿点点头,不觉沉沉睡了。
项穹苍亲亲她的粉颊,轻手轻脚的把操持了一天家务的娘子送上床。
翌日天不亮,公鸡还没啼叫,来喜儿就已经醒来,外侧床边被褥一片凉冷,她那习惯早起的夫君又早她一步起身了。
她得赶紧替丈夫打水洗面,趿上鞋子,穿好中衣、衫子,最后搭上一件薄棉的旧袄子,又用柳条签刷牙洗脸,梳了大辫子盘起来,掀开布帘子,这才三步并成两步走的往灶间去。
手脚利落的生火做饭,发现水缸是满的,灶塘边的柴禾也堆了小山高,就连柴薪垛也堆满一边的墙,这明显都是她那早起丈夫的功劳。
她面带笑靨打了水,顺道去老母鸡窝摸来几颗蛋,宝贝的找出剩下不多的盐炒花生,热锅,舀上一小汤匙的猪油渣,打蛋,铁锅立刻滋滋作响,趁著这当下又随手从小瓮裡掏出酱白菜根子……忙得不亦乐乎。
「娘子。」灶间的后门探出项穹苍的脸,「柴火够用了吗?」
「嗯,你别再忙了,早饭快好了,招呼爹娘来吃早膳了。」
项穹苍抹了抹手,忙得不可开交的来喜儿已经拧了热毛巾替他擦拭汗湿的脸,他趁机大吃自己娘子的豆腐。
「你坏,要是让爹娘看到……」
「咳,什麼不可以让爹和娘看到的?我说女婿啊,柴枝要是堆满了你就赶紧出来,我是不反对小夫妻偶尔温存一下,只是别耽误了我的早饭。」是来老爹调侃带笑的大嗓门。
「吃吃吃,你饿死鬼投胎,眼睛一睁开只会嚷著吃,都没看见女婿做了多少工作,你啊……有了女婿越来越偷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曾氏一个白眼丢过去。
「知道,我知道了,老太婆,我给你梳梳头可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来老爹深明其道把老婆哄走了。
「我再烙几张玉米油饼就好。」来喜儿把丈夫赶出了厨房。继续磨蹭下去,会没完没了的。
这样的柴米夫妻生活平淡而平凡,她却甘之如飴。
用过早饭,丈人跟女婿带著麵饼跟杏脯上工去了,来喜儿站在山丘上朝著亲人挥手,直到两人身影不见才转身回家。
春去秋来,来家老旧的小屋翻了屋顶,又过一年,小两口夫妻终於有了自己全新的小屋。
项穹苍在屋旁垦了一小块地让喜儿种地瓜、拔萝卜、收拾玉米,生活谈不上富贵,却也衣食不缺,左邻右舍看了只有钦羡的份。
眼看腊月就在两天后,项穹苍和来老爹决定趁著大雪还没下来去一趟镇上,平常可以缩衣节食,要过年了,敬神祭祖一样不能少,照往例,项穹苍负责拟写需要採买的清单。
他的字跡工整,字裡行间气韵天成,对原来目不识丁,这些年却也跟著识了不少字的来喜儿来说,丈夫的能文能武就跟神是同样的等级那麼厉害。
在这重农轻商的时代,陞官发财的途径唯有做官,而进入仕途的主要途径就是能识字,懂文章,这些她的丈夫样样都行。
她不一定要丈夫出人头地,而是她懂得能识字就不会吃亏,能识字就不会被欺凌的道理。
她专心的磨墨。
那天,天气难得放晴,项穹苍披著搭褳和来老爹挺著腰桿精神抖擞的出发了。
*****
小城茶馆平常人是满的,磕牙泡茶閒聊高朋满座,可年关将近,路上行人如织,多是家裡头吩咐出来买年货用品的,茶馆不若往日热络,放眼望去只有楼上雅座一桌的客人和楼下几名閒来无事的熟客。
没有客人需要添茶水,小二踅回后头偷懒去,柜檯只剩拨著算盘的掌柜,偶尔基於职责瞄上几眼楼上已经坐半天的客人。
三个时辰,滴酒不沾,只叫了几碟乾果,几碟肉脯,安安静静盯著每个从茶馆经过的人。
掌柜再瞄了眼他们放在桌上的利剑,然后继续打他的算盘。
那装扮,怎麼看都不是城裡的人,但是做生意广纳八方财,只要不闹事就好了。
片刻后,一个深色劲装打扮的人踏进茶馆大门,飞也似的上楼。
他双手作揖。「稟项爷,人找到了。」
「什麼,真的?」蒲扇大的手往桌上一拍,所有杯盏全跳了起来。
「属下亲眼看见,还对照过图像,一模一样。」
项四方国字脸抖动,忽地大吼:「你们还杵在这裡做什麼,通知其它人到市集口集合,还有飞鸽通知府邸……慢著,先等俺去确认了再说。」
一再的失望,他们已然禁不起了。
一出茶馆大门,也不管光天化日,项四方率先跳上民居屋顶,后面的有样学样,眾目睽睽下,把人家的屋顶当成平地走踏,瞬间消失。
至於热闹的市集这边——
清单上的东西已经买的七七八八,项穹苍算著手头餘下的钱,打算进布庄给娘和妻子剪块布料。
「爹,天热,您去凉茶店喝杯青草茶,我去剪两块布料,娘跟喜儿很久没做新衣服了。」
「也替自己剪一块吧,新年穿新衣是一定要的。」来老爹对女婿的表现是越瞧越欢喜,笑呵呵的準备到凉茶店喝茶蹺脚去。
不过他一脚都还没跨远,身著深色劲装的男人已从各处出现,一看见项穹苍刷刷刷齐声单膝下跪。
「项四方带领正靖王爷府侍卫队叩见王爷!」
项穹苍的眉耸得半天高,内心的黑暗在看见这些人的同时炽盛的涌了上来。
「鹏儿,这是怎麼回事?」来老爹拐回来,长眼睛没看过这阵仗。
「……我想他们应该是认错人了。」
是吗?他老归老,眼睛可没花。
「还不起来?让人看笑话有趣吗?」项穹苍凉凉的说道。
瞧瞧这口气,什麼认错人,这小子该打屁股了。
项四方翻身便起,不过一抬脸,看见他们家王爷那板著的脸还有那身平民穿著,就算心裡一肚子要长毛的疑问,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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