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海轻纱》第35章

林轻罗用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道：“我不想哭啊。”可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苏大小姐在那一瞬间清楚地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湿润，直接把林轻罗拖回房间，然后下达指令：“你可以哭了，多大声都没关系。”
可林轻罗的眼泪就像是哭尽了一样，居然止住了。
苏筱雅叹着气说：“你还真是会跟我唱反调。我让你不哭，你就哭成一条小河；我让你哭吧，你又直接变撒哈拉沙漠。”
林轻罗没有回答，只是坐在沙发表面那一堆杂志上发呆。过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苏筱雅的衣角，念叨着：“可能是修凯说的，不是向云海对不对？他知道我住在哪里，昨天又送你妹妹回酒店，他完全有时间有机会告诉她。”
苏筱雅微微一愣，片刻后却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没有必要提起这件事。”
“可是苏婉柔可以问啊。这么重要的客户，修凯一定是言无不尽的。”
苏筱雅却收起了安慰的神情，板着脸说：“林轻罗，你醒一醒，不要再为他开脱了。苏婉柔从来没见过你，恐怕连你的照片也没见过。如果老爷给她看过你的照片，就一定会告诉她你住在哪里，她就不会直到今天早上才来这里，收向云海礼物的那段时间就应该出现过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昨晚向云海送你回来的时候记下了你的住址，然后转告她。再说的严重一点，恐怕他送你回来的目的都是不单纯的，他是为了……”
“筱雅，别说了……”
“林轻罗，不要自欺欺人知道吗？他为苏婉柔做的，你不是没有看见。除了这件事，还有那个摆设，听语气你是认出来了吧，居然还不死心地去问她，你这是有精神自虐倾向吧？”
林轻罗没有回答，只是说：“丫头，你说人家两情相悦，我去凑什么热闹。”
苏筱雅却说：“不是两情相悦。”她看着林轻罗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接着说：“苏婉柔对向云海恐怕没有什么兴趣，不然那件东西恐怕会被她好好收起来，而不是摆出来。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习性我还了解一点。至于向云海，我就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向来擅长掩饰自己，我看不透他。”
林轻罗的眼睛瞬间布满了阴霾，她不发一言，像是要变成一个沉默的影子。苏筱雅见状，去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恢复了劝慰的语气：“你自己待一会儿吧，安安静静地把事情想清楚。九年多，毕竟不是一个小数字。”说完，转身折返进了房间。
林轻罗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忆着前一天向云海在会场中的行为举止。他可曾关心过她，他可曾为她做过什么，他又可曾瞒着她什么？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她找到的那一条条证据，全都指向苏筱雅的结论。
她抛开那些令人伤心的佐证，把她同向云海的过往一点一点从记忆之中提取出来，那些欢笑、泪水、迷惘、坚持，都曾经是她的珍宝，现在看起来竟然那么可怜。她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去追寻向云海的脚步，现在却发现那些脚印已经混乱到难以辨别。就像是站在十字路口四处张望，她能看到他的背影，伸手去抓却是海市蜃楼，真正的他早已经不知踪迹。不了解他，看不到他，她忽然之间就失去了动力，觉得自己举步维艰。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提示有新短信。她木然地打开，看到一个问句：“今天身体好一些了吗？”发信人一栏里“向云海”三个字安安静静地躺着，让她本就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
她低喃着：“向云海，你究竟想要怎么样。”顷刻之间，泪如雨下。
直到午餐时分，林轻罗才有了一点力气，起身去敲了敲卧室的门。
苏筱雅应声开门，语气轻松：“总算想明白了？”
林轻罗微笑着说：“算是吧。”
苏筱雅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林轻罗没有等苏大小姐开口，就抢着说道：“丫头，你妹妹已经知道我这里了，你还敢住吗？”
“哟，敢情这是来送客的啊。”
林轻罗挑了一边的眉毛，回道：“我要送客的话直接二话不说开始帮你收东西，你哪次见我跟你客气来着？我是真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就来问问，要走要留你自己决定。”
苏筱雅沉默了片刻，问：“我刚才是有打算要走，但是你自己一个人去对抗向云海那个老油条，不会有事吗？”
林轻罗神色坦然，“怎么说得像是我和他之间出了什么事一样……现在我不过是被现实打击得情绪低落，别的倒没什么关系，你就放心好了。我和他之间……也还不至于到对抗的地步。苏婉柔可是个厉害角色，你还是尽早打算比较好。”
“打算？妞，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她。他们八成以为我会接着躲，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光明正大地回去。不用打断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真不是一时冲动，我都盘算了一个上午了。我老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必须得让老爷认同我的择偶观念，放弃他的“精英计划”，不然我就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接受他们的联姻要求，一条是接着悲剧。我不想再折腾一回了，太累了。”
林轻罗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之后直接动手帮苏大小姐打包行李。苏筱雅则霸占了电脑，临时抱佛脚地去订票。
一直忙到下午时分，苏大小姐才收拾妥帖，武装到了牙齿地去赶晚上的火车。林轻罗送她去车站，她站在入站口外自嘲：“谁会想到，苏家的千金还会囊中羞涩到赶火车的地步，我果然是个异类。”
林轻罗调侃道：“得了吧你，你就是个靠稿酬谋生的穷光蛋，说你是苏家千金，谁信啊？”
苏筱雅咧着嘴巴笑道：“我喜欢这个称呼。”
林轻罗接着说：“穷光蛋啊，你可以接着穷下去，没钱还有我支援呢。当然呢，如果你能尽早找个金主养着你就更好了。”
苏筱雅却收了几分笑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地说：“好。”
看着苏筱雅的表情，林轻罗憋了一下午的那个问句脱口而出：“他还好吗？”
苏筱雅愣了一下，而后领会了那个“他”的指代，“我很久没跟他联系了，可能是很好吧。如果不是，那我祝福他能过得很好。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的，有需要的话call我。”说完就消失在入站口茫茫的人潮之中。
明明四周有那么多人，林轻罗却突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她此生的知己独自踏上了去往“战场”的火车，而她站在偌大的广场上，还没有完全从上午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而在这个城市里，又有几个人是她真的认识，真的可以以心托付的呢？
她正惆怅着，听到身旁响起一个女声：“轻罗？”
林轻罗侧头看去，是一个肤色很白的女人，歪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一件卡其色的连体裤，表情有些冷。她惊喜地打招呼：“扶摇？你也是来送人的吗？”
“闲得无聊就来这里散步，形形色色的人很值得去观察，没想到会碰到你。”
林轻罗点点头，“那还真是巧，你说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段扶摇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不答反问：“在回答你之前，我想知道，你和林寒什么关系？”
“果然如此……”林轻罗微笑着说：“他是我堂哥。”
段扶摇叹了一口气，说：“林轻罗啊林轻罗，你害死我了。”
“我倒是想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段扶摇神色自如地回答：“他是我前男友。”
林轻罗了然，“真可惜，你没能成为我堂嫂，不然我们一定很对盘。”
“你昨天碰到莫非了对吧？他应该跟你提过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不巧的是，始作俑者可就站在我面前……轻罗啊，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林轻罗举双手投降，“我错了扶摇姐姐，我真是没想到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看在我最近心情不太好的情况下，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段扶摇笑着说：“该遇到的事情呢，逃不掉。你只不过做了个催化剂，我没打算真的怪你。心情不好又是怎么回事？”
林轻罗摇了摇头，“我不太想说。”
段扶摇没有刨根问底，只是说：“心情不好啊……那我们出去玩吧。”
在林轻罗反应过来之前，段大画家已经拨了电话：“莫非，我在火车站碰到林轻罗了。她心情不太好，所以我要带她去玩，你来付账吧。20分钟后老地方见，拜拜。”收线之后她直接把林轻罗拖上了一辆排队等候的出租车，然后解释了一句：“莫非还是很喜欢请美女客的，我这是跟你沾了光。”　
林轻罗坐在后座上，半天才缓过神来。她揉着太阳穴对旁边的段扶摇说：“我觉得我做事就已经够果断的了，没想到你速度比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