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而非》第64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自甘堕落？”魏湘轻轻地笑了一下问。
“我只是很心疼。”希安难过地落下泪，她用手摸着魏湘的头发，“魏湘，你会好起来的。”
“没办法了。”魏湘的眼泪沾湿了希安的衣襟，“你不明白，希安。你家世清白，从南方小镇过来，却孤傲清高，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
“魏湘，我喜欢你，嫉妒却不失风度。”希安退后一步，看着魏湘的脸道：“你不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我也嫉妒你。”
魏湘破涕为笑，“真是古怪，头一次有人嫉妒我。”
“一点都不古怪，你体贴并且善解人意。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对不对？”
魏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无意中看到的，大一的时候我帮老师整理过档案。”
“所以信雯她们问我家庭情况的时候，你故意打岔对不对？”希安回想起那段时光，忍不住笑了，“那时候我刚刚到学校，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你应该了解的，我对信雯这种热情的人一直都没办法，我以为你也是她那样的人，不谙世事，过着优渥的生活，父母疼爱，待人诚恳但是稍显热络。可是，你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你一直帮我。”
魏湘嗤笑：“很多时候，我也希望我不谙世事，父母疼爱，过着每个人都向往的生活。可是谁能想到，我直到上高中，还是连饭都吃不饱。”
希安拍了一下她的头道：“那么恭喜你，你身上有有钱人的气质。”
魏湘笑得很落寞，“从小到大穷人做怕了，做梦都担心会有人知道我的家境。有个做过皮肉生意的妈妈，继父对我又动手动脚。”
希安皱着眉，抿了一下唇道：“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
“因为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一出生就被人看不起，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只能好好读书，否则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我拼了命地学习，寒暑假外出打工，每天只吃一餐饭，你知道么？快高考以前我还去卖过血……”
希安握紧魏湘的手，“魏湘，会好起来了的，你看，现在很好。”
魏湘摇头，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涌出，“我不好，希安，我一点都不好，我的生活总是一团糟。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我妈妈现在成了植物人，我每天都在拼命存钱。我现在一天打三份工，白天上班，晚上去酒吧兼职，不出台其实赚得并不多。生活太过沉重……”
希安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我还有一点钱，是我父亲的遗产，我可以先给你，你不用这么艰难。你还有我，我们是朋友。”
魏湘哭得这么惨烈，路上逐渐有人站住看着她们，她却停不下来，熬了这么久，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现在一点点微弱的关怀都足以让她感动到泪流不止。
“谢谢，真的谢谢。”
希安看着她，道：“朋友之间不要说谢，我愿意为你做这些事，不是要让你感激我，我只想让你生活得好一点。”
“希安，我这么狼狈，你总是帮我。可是我却并不值得。”
“你值得。”希安严肃地道，“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希望你能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否极泰来，我们总是越过越好。”
魏湘忽然歇斯底里起来，“王良硕的妻子死了！是我害死的，她的血溅到我的衣服上，我的眼睛里，全都是红色的。我害怕，我很害怕，希安。”
希安急忙按住她的双手，“冷静，冷静一点。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魏湘激烈地摇头，眼神凶狠又柔弱无依，“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走，我要走，王良硕我要走。”
希安压住心底的不安，上前紧紧地圈住她，“我是希安，魏湘，我是希安。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魏湘才慢慢镇定下来，她从包里拿出一盒药片，倒了两粒出来吞咽下去。
她神情平淡地道：“我生病了，是精神方面的，要每天吃药。”
希安揽着她的腰，眼神坚定，“我们先回家，然后再说好不好？”
魏湘有些呆滞地点头，“好。”
你的眼睛，看不见黑暗
希安记得看见魏湘的第一眼，小个子，鼓鼓的脸上圆圆的眼睛很灵动，坐在上铺晃荡着脚，手里捧着一本书，笑容明媚地和她打招呼。好像快活得不得了。
她不能想象，魏湘的过去，包括她认识她之前，亦或是之后。
魏湘坐在希安家的地板上，她对沙发有抵触，以前王良硕总是喜欢把她锁在床上或者是沙发上，他怕她冷。多可笑，他把她锁起来，可是又怕她冷。
“我和王良硕在一起，很多年，这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以这么幸运。他长得斯文英俊，我配不上他。”
魏湘抱着双膝，眼睛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很平和，好像刚才歇斯底里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他长得很高，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我主动的，我记得我让他闭上眼睛，然后踮起脚，还是够不到，我正懊恼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笑了，眼神那么明亮，比天上的星星都好看，他弯了弯腰，抱着我的头，轻轻地，亲了我。”
“很美好是不是？”虽然是问，魏湘却并没有看希安，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毕业之后，我们依然在一起，多么难得。我们没有许多钱，他告诉我，等他稳定下来之后就带我回去见他的父母。人生啊，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我觉得真是太幸福了，王良硕就在我身边。我和你相反，我外表热情，内心却冷淡，我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爱。我对她只有责任。可是我这么爱王良硕。”
“十九岁的时候，我想穿好看的衣服，化漂亮的妆，然后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大学对我来说意义非凡，B市是个大城市，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不再是以前那个魏湘，但我依旧小心翼翼地生活，虽然身上穿着和以前不一样的衣服，我却知道，我还是不漂亮。然而王良硕对我说，他很喜欢我。即使那时候，他对我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
“从那一刻起，我才对自己有一点点的信心，我身上所有积极向上的东西都是王良硕给我的。他叫我，魏魏。他说，魏魏，你的圆眼睛真漂亮；他说，魏魏，你跑得真快；他说，魏魏，你真聪明；他说，魏魏，我舍不得你穿裙子，因为太漂亮了，我怕别人偷看……可是，一年之后，他却和别人结婚了，他一直骗我，大三一开学他就和那个女孩子交往了。我见过她，鹅蛋脸，高挑，腿很长，像模特。比我漂亮。”
“我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之后和他大吵了一架，我想要离开，他却把我锁了起来，我扑上去咬他，他一点也不躲，仍旧不愿意放开我。我一点都没哭，只是骂他，嗓子都骂哑了，他拿了柠檬水过来给我喝，我不想哭，却还是流泪了。他知道我所有的习惯爱好，吃清蒸鱼，喝柠檬水，喜欢所有甜食。不爱出门，不爱拍照，不爱打伞。”
“第二天晚上醒来，我发现自己的房间变了，我走到窗户边，看见一个大花园。我不知道原来王良硕的家这么大，他打开门走进来，从后面抱住我，说这是他的房间，他一直都想把我带回来。然后他亲了我，我刚想回头，他就走了，那个来给我送饭的阿姨说今天是他的婚期。”
“魏湘！”希安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魏湘，那些都过去了。”
魏湘怔怔地望着希安，没有理会自己满脸的泪水，“过不去的，这个坎太深太宽，我掉进去就上不来了。”
“你已经离开他了，你和王良硕已经没关系了，你可以重新过你的生活。”希安有些激动地道。
魏湘轻轻地摇头，语气很笃定，“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他一直在找我呢，可是他没想到，我还敢再回B市。”
希安气愤地道：“是王良硕对不起你，你被他找到了又怎么样？难道他还敢再把你抓回去？那么做是犯法的！”
魏湘看着希安，笑得很无奈，“你知道王良硕现在的身份么？”
“有身份的人就了不起么？这是法治社会！”
魏湘站起来，走到希安身边，用手描着希安的眉毛，“小时候，有人和我说，浓眉的人都很正派。希安，不管过了多久，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可爱。好像什么都影响不了你。你的眼睛里，看不见黑暗。可是，我不一样，我是从黑暗里出生的，我见过这世界上最肮脏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希安突然觉得于心不忍，魏湘的表情并不哀伤，语气也很平淡镇定，好像她所经受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可她却莫名觉得心疼，“魏湘，我们的出生或许不同，但是我们现在一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