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第8章


林安吞下喉间被吓出的唾沫。
“……什么时候!”
“他就在你背上爬着啊。”
黑发的少年指着林安。
林安冒冷汗时向背一摸,但是摸到的是他自己,背部很正常。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在这里又想做什么?”
林安和黑发少年都看着“晴”,少年笑了。
“重点是,你想做什么。”
林安再也按捺不住地向少年挥刀而去,而刀刃像穿过火焰一样,不但少年安然无事,林安还感觉自己挥刀的手受到了灼烧,少年依旧鬼魅地微笑着,月光显得他面色特别惨白。
“你不快点吗?再慢就要被夺走了。”
“你怎么不防我……”
“你根本杀不了我,而且,我巴不得你能拿了他的心脏。”
“……为什么?”
“因为对他负担太大了,而我期待着一份大餐。”
“……你是要等我拿掉心脏后吃了我吗?”
“不。”
少年突然张开嘴笑了,露出他森森的锯齿状獠牙。
快下刀吧,林安肩头突然被一拍,按理说少年手小力也不大,但那一刻林安差点觉得自己肩膀差点塌陷溶解,而在他视线尾处他看见少年背部几片黑色羽翼,看似柔软的羽毛居然在展开时似刀刃划开自己的脸,左脸刀烧的疼,血液钻出,流到下巴处滴落。林安心里重复着少年对他说的话,看向那似在野火中倔强生长的植物心脏,几刀切断连接,将它捧于手上,然后他知道,植物之心比人类、动物的更滚烫。
像真正的火一样,但他依旧送到自己嘴边,在背后黑黄色巨虫丑陋的爬行肢推送下、在黑红少年的默视下,他咬上了一口。
“晴”突然坐起,看向林安,他生长出植物的一半里被替代为黑色的火焰,火焰之中林安就看见先前不断出现的脸孔。带着左边的泪痣,一半黑、一半白,整个人完全被平分,少年成为少年,用“晴”那温和的嗓音说着。
“多谢。”
火焰冷却下来后是“晴”的桃花眼眸里,幽暗着黑红的渊底,林安仿佛看见无数冤魂困在那似冥狱地牢的左瞳中,而其中也有自己抱头痛哭的身影。还是白发白睫毛,只是左边的角与耳黑了,翅膀也是黑色。林安明白了,这是一个被恶鬼占据了一半的身体。
少年说的大餐是“晴”。
……而自己呢?
林安想要大叫,但是他吃下的一部分心脏在自己舌头上疯长,根茎直接刺入舌肉,也向着舌根无数追赶刺入喉管里,他掉落了柳叶刀,不停抓挠自己的颈部,即使鲜血横流他也撕挠不停,因为喉咙内更难受。被他偷走的心脏掉到地上,触地一刻生根狂长,林安看着自己被植物开始寄生的黑黄色双腿,突然在想,双腿残缺的自己是怎么来的、而他听到的脑内声音又是谁在说?他想起少年曾说的话,背部异样丛生,他僵硬地转头,然后看见黑黄色的巨大肉虫从自己背部钻出,他的脸正对虫巨臭的口器。
“hui……”
他做出这样的口型。
然后水绿的植物吸收黑雾变成墨绿,肉虫开始发出刺耳嘶鸣,它喷出的腥臭粘液溅到林安脸上,长长的节肢也穿过林安的胸膛。肉虫疯一般地从林安背后涌出,却被生长更快的植物追上,它的腥臭恶心都成为植物的养料,林安被他自己生长出的肉虫不断攻击着,但林安在剧痛里麻木,他觉得,他快要成为一颗树了。
肉虫被分解为密密麻麻细小的白色幼虫,还有更多的从林安体内掉落。植物似乎不再顾及,狂长、疯长、压抑不住、然后迅速开花结果,这次是墨绿的罪花,不再洁白,花粉带着如同蝴蝶翅膀的磷光散落,没有落到“晴”身上分毫,而是将幼虫毒死,让它们干瘪永无生机。一半一半的“晴”笑看着这场好戏。
植物细小的声音合起来很嘈杂,室内的黄黑逐渐被吞走。
“贪罪之人,夺去贪罪之眼。”
分不清男女的嘈杂音色响起,林安以为会看到植物在眼前慢慢生长,但他只看见了一瞬间的血色,从此他的世界没有了光亮。他的耳朵还在,他听见植物还在念着,不断的嘶吼,然后他失去了听觉、嗅觉、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感知。
一半一半的“晴”有着黑色的意志。
黑色的意志食指低于唇前似欣赏着什么般笑着垂眸代替他说话。
“要夺得,就要先失去。”
失去原本的自己。
植物与“晴”的话一瞬间重合,林安不再是林安,包裹他的植物推开,留下墨绿与白皙,那双空洞的眼睛突然蔓上满满绿意,像什么呢?就像“晴”曾经坐过的那一颗巨木。
“果实……”
那双由植物编织凝聚的眼睛凝上焦距,他的瞳孔意外清澈,看上一半一半的“晴”,他用着与林安完全不同的声音说。
“果实……酒……”
黑色意志目睹一团人形植物在空气中嗅到白檩香气后转身离开,吞掉室内最后一丝黄黑后他散落着急速凝结的翠色种子,门把手在伸出的植物藤蔓扭动下再次转出半圈,植物似乎不太会用这双腿,缓慢支撑身体移动,他移至门前,转身碧绿眼睛一望“晴”的白色一半,对着右边失去光泽水润的蓝色眼瞳。
“果实……”
他依旧念着这句,然后关上了门,黑色意志开始狂笑起来,他笑着笑着,快要控制不住他自己,好像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至腹痛、笑至癫狂,甚至眼里泛出泪花来,却还不断叨叨着什么“又开始了”、“又来了”、“一切再次重合”的古怪话语,然后光影交错、空间紊乱、灰暗婆娑、黑红色在躁动,挤满书卷的房间里不断回响着杂音,他依旧食指抵唇,目光一转另一处的房间。
“嘘,渡玉在睡觉。”
感觉到白色部分将与自己相遇融合,左部的黑红开始带上倦意,他最后将自己躺在床上,开始黑白的对话。
“又……见到你了……”
“嗯,好久不见,阿殊。”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你相遇,就像故意安排的一样。”
“难道不是吗?”
殷殊深红的瞳中是他笑得悲凉的脸。
“也对,这已经是千百遍的故事……那你,不久后又要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嗯。”
“……需要我以哪种形象来帮你?”
“阿殊做自己就好。”
“……你就会说这种乖巧话。”
“嗯,因为这是我必须做的啊。”
这家伙总是这样,阴霾与山雨分明就在眼前,却装作什么也不存在地一扫而过,留下阳光和轻松,就像风吹过湖面,徒留波动。
殷殊双手交叉放于腹上,白檩香还很浓郁,他看着天花板,再一次心平气和地躺在试验床上,没有被活生生剖开注入试剂,也没有被“秽虫”拉入深渊啃食,他送出一口气,脑袋昏沉沉,白色意志的声音让他觉得熟悉、温暖。
“安静睡吧,没事了。”
“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的。”
“……骗子把戏。”
“我是认真的,阿殊你明明知道,我死不了。”
“但你会痛。”
“……嗯……那又如何?”
天还是打翻霓霞般绚烂多彩,他笑得有些僵硬。
“罢了,我护你就好……”
“那就多谢啦!”
“……我倦了……”
“嗯,晚安。”
“……安……”
黑色意志困了,他闭上眼睛做个美梦,而白色意志在一片斑斓的云天里看着穹顶无限蔓延处。
阿殊一如既往的善良。
那渡玉呢?
你能找回我吗?渡玉?
可惜就算我被找回,也不再完整。不想忘记你啊……
白色意志抚上蜷缩睡觉的黑色意志背部,自己也在斑斓里入眠,晚安,好梦。
黑色意志在伪装中睁开眼睛。
第二天的鹤清被床边一堆死虫恶心到,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满地虫尸和翠色液体,他震惊地赶来查看,一行脚印行碧色粘液从虫尸处延到门口,他推开试验室大门,却不见脚印踪迹,一切戛然而止,故事将他拒绝在外。
“这是……怎么回事……”
“天乾”突然生出许多翠色植物,路过的试者、杂工、药师身上都长着不断厮杀的翠植和肉虫,它们在人们后背打架,所有人却像没发现一样,鹤清呼喊几句,人们也当没发现他,笔直走过,而鹤清一个清醒间转头打开独创阵法查看“晴”的状况。
无法置信,“瘴”与“晴”原本的“水之魄”完美饱和,它们呈两股气流在经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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