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妖怪来蹭饭》第96章


再向上看去,首处为人面,一老者样貌,双眸微阖,银须染了月色星光仿佛如那静潭水一般,时间都在那之上静止了。
苏弥站在静水之外,微微俯身:
“匆忙前来,打扰您老了。”
“谈何打扰,不过是我恰好居于此处,而你也来了此处,如此罢了。”
烛龙说话之时,却也不见其张口闭口,只觉那声音是从他胸腹内而出,在山穴间震荡一番进入他人耳中。
“我们此次前来,确实有事情相求。”苏弥再次颔首,烛龙虽是闭着眼睛,他却也没直视烛龙的面貌。
“灵石开化,祥瑞降天,老身与天地同生,此等之事见到的也屈指可数。”烛龙未接苏弥之话,而是将头转向石屿的方向。
明明对方是闭着眼睛,石屿却也觉得自己似是被上下打量了一番,但就如苏弥所说,烛龙虽是沉稳庄重,且身形巨大,但当真不会给人太大压迫之感。
于是石屿倒也是直着身子,一双眸子定在了烛龙的面孔上,虽不是放肆的打量,却也是仔细地看了看。
尤其是那一双紧闭的眸子,不知为何,石屿像是看到了那眼皮之下的眼睛一般,那双眼睛,如潭水如山如风,包容着世间的一切,却也留不住这世间景色,都只是过眼云烟。
“你可有名?”烛龙也感受到了石屿的视线,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且伴着声音而来的,还有掠过潭水的风,裹在石屿身侧。
“石屿。”
“石屿……啊,”烛龙似是思索了片刻,而后说道,“石本无情,可偏偏将这祥瑞福泽都转为情用于情,老身活得这般久,倒也是见到了,幸哉幸哉。”
“你若是练己修为,用己福泽祥瑞,老身许是有幸可以见到,继女娲灵石之后又一天地之石的存在了。”
“因情起便为情生,若是没有这个起因,我许是也得不了开化时的祥瑞福泽。”
石屿想到自己的前世,虽那时尚且未开化,可确实是因苏弥这一人,让他有了“看一看这世间”的念头,纵使之后听闻自己开化时有什么祥瑞之兆他却也没有太大感觉。
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福泽因果,只是因为他想要苏弥。
“老夫活得太久了,倒真是记不起情之所动为何感了,”烛龙的蛇身从树上松开,落于地上,他整个身子盘在树下,红色的蛇尾伸入水中,卷起一点涟漪,“这世间的情啊,久了也就都淡了忘了,能记起来的,实在不多了。”
“亲人血脉之情呢?”石屿看到那一潭静水起了涟漪,不知怎么,心中也微微一颤,总觉得好像连自己都被搅动了一般。
“血脉相通是世间最亲近之事,”烛龙的头靠在树干上,“但这终究也不是自身之血肉,疼了痒了,也不在自己身上,时间久了,又能有何感。”
“这天地自然讲究血脉相承,人是这样,草木也是如此,这是生存之法,并不是情感所致。”
“老身也为生灵,留下生之延续罢了,这天气明灭皆在我眼中,四季更迭伴我呼吸之间,真说那几分血脉之情,也都揉于泥土,只是还知道罢了。”
苏弥感觉出烛龙似是有意回避自己,但却也说不出缘由,见烛龙对石屿有几分兴趣,便站在一旁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打量着四周。
苏弥也说不上来为何,虽已久远,但这次来到这个洞穴,总觉得和之前来的那次气息有所不同,且隐隐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但却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您真的对窫窳没有亲情之感么?”石屿听完烛龙的话,抿了抿嘴,开口问道。
苏弥在一旁有些错愕,虽说他们来的目的确实是为了烛龙之泪,也是想稍加打听一下有关窫窳之事,但石屿如此直白的问出来,还是让苏弥有些惊讶。
“窫窳是我的独子,性情木讷,死而复生后性情大变,给人界带去霍乱,我对他并无责备,倒也无太多感伤爱惜之情。”
烛龙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动,像极了只是陈述太阳东升西落一般的事情。
连苏弥都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想着这如此无感无情,又何来眼泪之说,这烛龙之泪也不知要怎么得。
但石屿却直直地看向烛龙,对着烛龙那阖起的眸子,坚定地开口道:
“那您又为何与我们周旋,想要掩盖已落过泪之事呢?”
“我虽为石,却知情之所至才会落了泪。”
“也知,唯情至深处,才愿舍了信守抛了种种只为愿所念之人可生。”
“那您,这是为什么呢?”
石屿的话如玉石落珠般砸在潭水之上,一时间三人皆无言寂静,过了许久,烛龙那低沉地声音震着水面而来,喑哑而低落:
“我这木讷的儿子,还要我操多久的心啊。”
说罢,一滴泪水从那紧闭的眼角滑落,闪着如星辰微光,落入水中。
第75章 烛龙(五)
烛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我那儿子啊,也不知何时才能让我放下心。”
“我啊,自盘古开天辟地便立于这世间,掌管世间白昼黑夜,四季交替。说来你们这些小辈儿许是不信,老夫也曾腾云而起追春风,夜半邀月与星辰。”
“世间皆言,天下之大; 方圆不可数,山海无穷尽,可真活的久了,也总有看尽的一日。”
“渐渐的,我只知自己是那上古神; 与其说是掌管不如说是要为众生负责; 偌大世间; 自己想做的事竟是再找不出一件。”
“我向来是不喜与其他人鬼妖神相言甚多的,更无须说至情爱等事,众神敬我,凡人供奉我,妖鬼惧我,日子久了我竟也只得端着这脾性; 不可乱了分毫。”
“可世事弄人; 老夫的心本已苍老之时,竟偏偏遇了那么个小灵人; 这事怕是除了天帝和掌管生死簿的神吏们便无人知晓了,说起来怕是惹得非议,老夫便想一直瞒着,可偏偏我那木讷的儿子又走上了这么一条路,甚至比我更甚,本想责他,可想来若不是我这为父之过,他许是也可免了这灾祸。”
烛龙将自己的尾巴从水中抬起,两只后爪也立于地面,萤火点点渐聚集于他身侧,微光之中,他身上的鳞片渐渐退去,身形也在不断缩小,最后化作人形直立于水中小汀之上。
烛龙的人形,比石屿想象的看起来要年轻一些,虽也已双鬓发白,但也不过凡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到真说不上老态龙钟。那一双眸子依旧是微微闭合,也许真是这般,到不会给人凌厉之感。非要形容一下的话,那汀上之人,就仿佛只是凡人之中正在为家庭操劳,关心着孩子孝顺着老人的一家之长的模样。
人形的烛龙,轻轻拢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小半截上臂,意外的那手臂上竟是纵横交错的赤红色血纹,仿佛一道道伤口,令人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我并非石木,也不是那无心无感,这血纹便是我的错却也我从未肯悔改之过。”
“世人皆知,窫窳是我独子,是上古神的后人,可实则窫窳并非整神之身,而是半神半魔。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挚爱,是魔族之女。”
“说起来也很好笑,我其实至今不知道他母亲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每次问起她时,她总是先摇头微笑,然后抬起头用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只是让我唤她灵儿。”
“初见灵儿便是在这潭水边。”说着,烛龙向右走了几步,用脚轻轻点了点地。“这里。”
“她也应是在那时听过我的传说吧,特意跑到这极北之地来探索我的存在。其实她刚进洞口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但感觉身形不大又是个丝毫不懂得隐藏自己气息的魔族小家伙,想来也无危害,就也没太在意,毕竟每年都有几十个人鬼妖神或是冒冒失失,即便别有用心地闯进来,但他们一般在看到我之后就会鞠个躬,随后离开。”
“毕竟能来到这里的,多多少少都会从书籍或是长辈传言间听闻过我的脾气和性格。”
“但她没有。”烛龙顿了顿,背着手转过身去。
“她站在这,很开心地跳着向我招手:’嘿!你就是烛龙先生吗!烛龙先生你能看到我吗!’”
“我那时还不知道‘先生’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很是新鲜,大概是魔族尊称的说法吧,我那时候想。”
“于是一时兴起,我便朝她点了点头。”
“哇!烛龙先生回我话了!烛龙先生!你能变成人形吗!”
“这次我没理她,甚至觉得这个魔族小姑娘有点不懂得人情礼仪,过于聒噪和熟络了些,心里想着要是她追着问的话,就给她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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