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克勒斯十二宗疑案》第12章


在小径拐弯处的右边,她看到了那幢古老的建筑,它的一侧加修有殖民地风格的平台,这和有人对她讲述过的情景一样。她感到自己的心跳了起来,既高兴眼前所见与她想象的一样并得到了证实,又为自己看到了这个地方而不安。她在这里即将扮演一个奇怪的角色,这个角色将打乱她的生活,也包含着危险。不过她会全力以赴担当起来的。以前她一直对自己说,生活,只有人在充分享受到它时才不枉来世一遭。
蓦地,她停住脚步,打量着四周,很是惊讶。小径两边的树篱有好几码长的一段统统给清除掉了。这些地方又补种上一些,但它们树高仅及胸部,与其“大哥们”相比就显得不起眼了。她还注意到,围墙后面的树篱也有同样的奇怪情况,她能肯定。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植物的某种病害,有着很强的选择性而只为害一部分吗?不,不可能,砍伐的痕迹清晰可见,而且它们在路的两边非常对称。
诧异中她重又起步,试图抑制住脑中闪过的这些想法,尽力将念头转移到自己的脚步上去,它们踩在砾石路上嘎吱作响,一步又一步。脚步越来越沉重了,它们正在缩短她和新生活的距离,不可抗拒。她力图控制住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忧虑,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她感到自己的直觉和相互矛盾的一些意识,已将她弄得不知所从。她被自己第一次见到的这座宅第深深吸引住,而同时,心里又想打道回府,快快逃走。
这像是在做一场噩梦啊……她觉得自己的脚步正带着她向一个凶险非常的方向走去,而它已经呈现在自己的面前了。尽管也意识到自己的这种状态,可她还是在朝前走,无力反抗。燥热愈发厉害起来,似乎她正靠近一个巨大的炼铁炉……熔化中的金属发出淡红色的微光。它灿烂起来了,随之几乎照亮了整个身前身后;而在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则弥漫着一股紫色的雾气。她瞅见青龙正冒将出来。她一鼓作气把它赶跑了……她下意识地整了整将脖子弄得痒痒的上衣领。当她手指接触到皮肤时,全身一阵冷颤……她脑中现出了一张脸……她站在宅子的大门前,这时她意识清醒了。她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把抓住沉重的橡木门上的门环,使劲叩打起来。不一会儿,有个仆人出现在门口,眼神傲慢,用例行公事式的口气问道:
“夫人,我该如何通报?”
“木已成舟啦。”她想道,一边动作有力地整了整头发。随后她坦然一笑,答道:“我是内维尔·劳埃德的养女……”
客厅里只有薇拉和她丈夫……迈克尔·诺韦洛,一个身材中等、眼神活跃的男子,正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胡子。他的黑发理得很短;肤色有点灰暗,这是西西里岛一位他从未见到过的祖母所传下的纪念。总的来讲,他显得深奥莫测、不多言谈,但情况需要时他马上就能施展出自己的辩才,往往还伴之以有力的手势。有好几年,他在伦敦的一家银行做证券经纪人,结识过各种各样的富豪大款。结婚后不久,他的几笔明智的投资,曾使他有了一定程度的发达,他和妻子得以在切尔西购下一幢舒适的住宅。但后来一系列的证券交易挫折,使他们不得不又卖掉了房子,随之过着拮据的日子。由于境况没有改善,他们在理查森上校死后就住到翠径庄园来了,从此没再离开过。过去的诸般不爽在夫妇俩的脸上反映出来,郁郁寡欢,而且还没到头。不过两人都不是那种听任自己一蹶不振的人。在薇拉身上,从父亲那里传承下来的倔强下巴便可看出这一点;而她丈夫,他的一双黑眼睛活泛机灵,尤其表明此人很有潜力。
“春天这么开头可不好啊。”薇拉在一扇窗子后面坐了下来,说道。
迈克尔很少听到她会体己地谈谈天气,因此有点惊讶。他把目光转向妻子。
“我倒希望今天天气能稍许好点。”
“为什么呢?”
“小丽塔·德雷珀呀,她是应当今天到的。”
迈克尔·诺韦洛摇摇头。
“可不是吗,但你弟弟却不在。所以我看不出这件事会改变什么。对了,他人呢?”
“不知道,亲爱的。你很清楚,他自鳏居以后便养成了习惯,会接连好几天不见人影。他就是这么个脾气,随他的便吧。”
“有朝一日,他再也不会回来啰……”
“别这么说,迈克尔,求求你!”
“然而这并非不可能。每当我想到他继承下来的那整整一笔钱,还一直犹犹豫豫不肯交给我来让它生财,真蠢!肌肉发达,不错; 脑瓜呢,不行!”
“要耐心,亲爱的……”
“耐心?”他大声说着,将摊在膝上的报纸扔到沙发上,“要知道,我的耐心快到头了!从他和我们说起要立愚蠢的遗嘱这件事后,更其如此。只要想到这份遗产的总数就让我难受!还有,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男人要把遗产传给他,传给了他呢……”
“你为这事发牢骚吗?你很清楚,要是没有这笔遗产,妈妈恐怕已经把这个宅子卖掉了,而我们……只有上帝才晓得我们此刻会在哪里!”
“这依然解释不了事情的原委。”
“罗伊·拉塞尔是家里的一位朋友。他没有子女,因此想到自己特别钟爱的什么人也是很自然的事。”
“那为什么想到的不是你呢?”
“赫拉克勒斯一直是家里的心肝宝贝呀。”
薇拉说这些话时语气不喜不怒,像是仅仅说明一个事实而已。她对自己的弟弟曾经有过些许的妒忌,但很少表露出来。家里这种情况她早已习惯了………赫拉克勒斯最小,因而得到疼爱。她同样很喜欢罗伊·拉塞尔,那是她父亲在上海时认识的朋友。此人相貌英俊,个子高大,一头金发,很能给人以好感。他英气逼人,竟至他在中国时,麾下的一些士兵都将其视若神明。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但事实是人人都欣赏他的魅力。他是一位贵族的独生子,然而他很早就放弃了去过一种也许会很安逸的生活,而是参军入伍做了一名普通士兵。这大概是出于他渴望旅行和冒险之故吧。理查森太太年轻时就认识了他,但后来完全忘了。直到有一天,她丈夫、已故的约翰·理查森上校从上海回来,和她提起了这个人,还说这个人在中国已成了他最好的朋友。有几年时间,上校休假时总有拉塞尔做伴。他对朋友的这个家庭、对他的子女,尤其是对刚刚出世的小赫拉克勒斯显得非常喜爱。上校退休后,他的到访一年年稀疏下来。后来有一天,大家获悉他去世了,因为他染上了侨居所在地的一种疾病。那是一九〇六年,是在理查森上校悲惨死去的前一年。但最让人意外的,显然是他决定把赫拉克勒斯当做他唯一的继承人。罗伊·拉塞尔此前不久刚继承其父的遗产,因此变得十分富有。他的确有些远房堂表兄弟,但他却选择了朋友的儿子来接受全部财产遗赠。
对理查森家庭来说,这份遗产来得正是时候,因为理查森上校五花八门的花头已经渐渐地、也明摆着挥霍掉了自己的财产。一家人从这份意外继承的吃惊消息中重新平静下来不久,上校却突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其遗孀并不缺少自己亲人的安慰。她弟弟内维尔·劳埃德辞去了自己侍应领班的工作,来翠径庄园住了下来;接着又是薇拉和她的丈夫。
“家里的心肝宝贝,”迈克尔嘀咕道,“他现在成年了,也该明白这一点了,尤其是要有责任感!”
“你得承认,他发生的事并不可笑。”
“得了吧,薇拉,干吗总要替他找借口呢?”
“我特别想弄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过早失去了妻子,就算如此吧;但发生这种事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过上一段时间总会恢复过来的……”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亲爱的。”
“谢谢,薇拉。你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行啊。但赫拉克勒斯的情况不同,因为他确实感到自己对她的死有责任,而这一点,多少也是我们的错……”
“讲明白些。”
“我们这里所有的人,一开始就不同意他和这个帕特里夏·阿特金森交往。”
“那还用说。”迈克尔反驳道,他也将身子挪到了窗边。
“你认识她吗?”
“是知道她的名声,这没错。我在一次鸡尾酒会上远远见到过她一两次。老实说,她给我的印象是个可笑的荡妇!她的父母是喜剧演员,二流角色,同样也没太好的名声。”
“我知道。有人说他们有些奇怪的生活习惯,即使是在文艺圈里也都这么认为。但不管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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