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民国大文人》第299章


何其芳比较周氏兄弟的文章:“读着两人早期的文章,我们就总有着不同的感觉。一个使你兴奋起来,一个使你沉静下去。一个使你像晒着太阳,一个使你像闲坐在树荫下。一个沉郁地解剖着黑暗,却能够给予你以希望和勇气,想做事情,一个安静地谈说着人生或其他,却反而使你想离开人生,去闭起眼睛来做梦。”
朱光潜说:“周先生自己说是绍兴人,没有摆脱‘师爷气’。他和鲁迅是弟兄,所以作风很相近。但是作人先生是师爷派的诗人,鲁迅先生是师爷派的小说家,所以师爷气在《雨天的书》里只是冷,在《华盖集》里便不免冷而酷了。”
林语堂说周氏兄弟:“周氏兄弟,趋两极端。鲁迅极热,作人极冷。两人都是天才,而冷不如热。……每逢语丝茶话,两位都常来……作人不大说话,而泰然自若,说话声调是低微的,与其文一样,永不高喊。鲁迅则诙谐百出。”
陈源写信给徐志摩谈及鲁迅、周作人兄弟,他说,周作人与鲁迅比较起来,“真是小巫遇见了大巫。有人说,他们兄弟俩都有他们贵乡绍兴的刑名师爷的脾气。这话,启明自己也好像曾有部分的承认。不过,我们得分别,一位是没有做过官的刑名师爷,一位是做了十几年官的刑名师爷。”
孙郁评价周氏兄弟的作品时说:“读鲁迅的书,心要跳出来,把你的意志从这里点燃,你会在阅读的瞬间,萌生一种求索的冲动和抗争的情绪。那是怎样磅礴激昂的世界呀,一个在苦难中跋涉的灵魂,使你猛然间看到了人性的光亮,它照耀着你,让你在那一刻不再沉于绝望的深谷。而读周作人的著作,完全是另一种境地。仿佛深山幽谷里的声音,又如僧人的经白,在悠然之中,把你引向远古,引向田园,引向无欲的安谧……鲁迅让你去做些什么,周作人却告诉你什么也别乱做;鲁迅引导你穿过地狱之门,去叩人生大限的神秘之墙,而周作人却俨然一个教士,说:太阳底下无新事,历史的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明日也如此……”
孙郁还说:“鲁迅与周作人有着殊途同归的一面,又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鲁迅之所长,恰恰为周作人之所短;周作人之风韵,又为鲁迅所少有。一个张扬着生命热力,在对苦难的抗争中,把生存意义指向了永恒;一个恬然超然,默默地品尝着生之苦涩,在忍受与自娱中,得到生存的快慰。不管你选择了鲁迅或是周作人,我们都无法离开这两个灵魂的余影,他们是20世纪中国文化中绕不开的存在!”
羽太信子的弟弟羽太重久在谈及周氏兄弟时说,鲁迅见到人很热情,善谈,给人亲切之感。周作人则不太爱讲话,陌生人不好与之交往。在周氏兄弟失和后,羽太重久与鲁迅还有联系。
舒芜说:“如果不仅从周作人的后期历史来看,而是从他的整个历史来看,应该说这是中国文化传统的悲剧,是知识分子命运的悲剧。中国知识分子肩负着中国文化传统,在国家命运突然面临着几千年未有的大变局之时,每个人都有一个命运的问题:或是不能克服文化传统中的消极核心而失败,一切文章学问,功绩成就同归于尽,这就是周作人的悲剧;或是毕生同这个消极核心战斗,鲁迅就是这样谱出了胜利的乐章。”
七、鲁迅
〔鲁迅(1881~1936),原名周樟寿,后改名周树人,字豫山,后改为豫才。原祖籍河南,出生于浙江绍兴。新文化运动的主将,学者、思想家、文学家、翻译家。〕
〔关键词:印象、自陈、童年、少年、炽热、悲凉、质直、执拗、谨严、不羁、深情、谿刻、温厚、褊狭、率真、僻怪、洞明、经济、俯首、斗士、攻诋、爱憎、婚恋、怜子、逸事、嗜好、为学、文学、教学、魂归、身后、尊仰、世说〕
【印象】
1923年,大学二年级的许广平第一次上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课。上课的钟声还没收住余音,同学们还没坐定,在嘈杂声中突然一个黑影子投进教室,“首先惹人注意的是他那大约有两寸长的头发,粗而且硬,笔挺地竖立着,真当得‘怒发冲冠’的一个‘冲’字”。他穿着“褪色的暗绿夹袍,褪色的黑马褂,差不多打成一片。手弯上、衣身上的许多补丁,则炫着异样的新鲜色彩,好似特制的花纹。皮鞋的四周也满是补丁”。
他常从讲台跳上跳下,因此两个膝盖上的大补丁也显露出来。这满身的补丁如同黑夜中的星星,熠熠耀眼,小姐们哗笑了,也许还有人想:“怪物,有似出丧时那乞丐的头儿!”然而,当他开口,整个教室却肃静无声了。“没有一个人逃课,也没有一个人在听讲之外拿出什么东西来偷偷做。(下课的)钟声刚止,还来不及包围着请教,人不见了,那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许久许久,同学们醒过来了,那是初春的和风,新从冰冷的世间吹拂着人们,阴森森中感到一丝丝暖气。不约而同的大家吐一口气回转过来了。”
挚友许寿裳回忆:“鲁迅的身材并不见高,额角开展,颧骨微高,双目澄清如水精,其光炯炯而带着幽郁,一望而知为慈悲善感的人。两臂矫健,时时屏气曲举,自己用手抚摩着;脚步轻快而有力,一望而知为神经质的人。赤足时,常常盯住自己的脚背,自言脚背特别高,会不会是受着母亲小足的遗传呢?总之,他的举动言笑,几乎没有一件不显露着仁爱和刚强。”
沈尹默回忆,鲁迅“在大厅广众中,有时会凝然冷坐,不言不笑,衣冠一向不甚修饰,毛发蓬蓬然”,钱玄同说他神似猫头鹰,因此替他起绰号“猫头鹰”。
孙伏园回忆说,鲁迅授课或演讲时,常讲得出神入化,语言幽默,使人哄笑,他自己却不笑;但私人谈话时,他会带着笑讲话,说到高兴处,发出轩朗的笑声,声震屋宇。
孙伏园还谈到,鲁迅留学归国时,头发不常理,约五分长,乱簇簇的一团,留着胡子;有时穿西服,有时穿长袍,长袍多为灰布的:冬天灰棉布,春秋灰布夹袍,初夏是灰色大褂;裤子多是西服裤;皮鞋是东方式的,黑色无带,便于穿脱;手中常拿一根手杖,就是《阿Q正传》中的哭丧棒。
朱自清第一次见到鲁迅,觉得:“看了他的脸,好像重读了一遍《呐喊·序》。”
蒋廷黼讲述自己对鲁迅的初次印象:“他有点瘸,走起路来慢吞吞的。他和我们相处不仅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有点胆怯。”
王志之第一次见到鲁迅,“恍惚感到当前坐着那位老头子是灰黑色的,一切都很模糊,好像刚从牢里放出来,浓密的眉毛和胡须好像在很活跃地耸动,显得有很厚的涵蓄……消瘦的脸是那样的憔悴,只剩一层惨白的掀起无数皱纹的皮肤,包着突出的颧骨……”
辛朗回忆鲁迅:“面貌是瘦的,身体甚至于手,都是异常孱弱的。……那天我知道他要去北平的师大演讲了,我预先便在那里候着,许多青年男女,无数的一群都拥挤在那‘风雨操场’里。鲁迅到的消息传来了,人数也就更增加了。房中容不下,只好又挤在空场中,中间一个方桌上便站着鲁迅。语句很沉着,间或几句使听的人发笑了,但他却像并不有意,继续着他的话,眼望着远方,虽然并不嗔怒,却更能使人感知,他虽然并没有发出激越的声调,但听的人谁都听得很真切。讲演完了,他向外走着,一重一重的人海还是围绕着他,要不是你预先知道那是鲁迅,准会由他陈旧带着许多块油渍的长袍上想到是一个贩买古董旧货的商贾……”
增田涉印象中的鲁迅则是“清澈澄明的眼睛毫无纤尘,走路的姿态甚至带有飘飘然的‘仙骨’”。他在室内“穿着狭小的学生装的裤子,束着皮带,穿着手织的紫色毛衣。头发和胡须蓬乱,手里经常拿着烟管,嘴闭作‘一’字形,微微笑着。……香烟不离手……手指头给烟熏得变成赤茶色。头发也有时剪了,大概由于剪发的事极少,所以一剪了就显出样子很不同地好看起来,我便开玩笑说‘漂亮’。”
马幼渔的女儿—6岁的马珏未见鲁迅之前,“看了他的作品里面,有许多都是跟小孩说话一样,很痛快,一点也不客气”,所以想,鲁迅“大概同小孩差不多,一定是很爱同小孩在一起的”,“大概是爱穿漂亮西服罢;一定拿着Stick,走起来,棒头一戳一戳的”。这日,鲁迅前来拜访马幼渔,马珏终于见到了鲁迅,她没想到,鲁迅是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人!“穿了一件灰青长衫,一双破皮鞋,又老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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