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第37章


看着那双美伦绝伦的手,辰砜猛然记起,自己曾经险些丧命于这样的手中,心微寒,喃喃道:“女人的报复,竟是这般可怕!”
文宣殿是辽国皇宫的书库,藏书十分丰富,汉、契丹、党项等各族的多类书籍皆齐全。从钦安宫归来之后,雨竹便选择了文宣殿的书房作为修书之所。每日忙碌的奔走在凤仪宫与文宣殿之间,如此连续十数日,寒月见到她有些憔悴的脸庞,既心痛又生气,怒道:“为他们辽国做事,用得着这样卖命吗?”
雨竹倒是不愠不火,笑吟吟说:“姐姐,早些完成,我们就可以早些离开这里了。”
寒月心头一涩,无法再说些什么。低头,继续用从梅花上收集来的积雪烹茶,茶香和着梅香,在殿内四处飘散,令人心旷神怡。给不了雨竹多少帮助,她能做到的,只有静静陪伴在侧,在雨竹疲惫的时候,递上一盏清茶。
殿外,玄霜欢快的呼叫:“主上,主上,快来看——”
寒月皱一皱眉,有些不悦道:“这个傻丫头,又在做什么?”
雨竹一脸纵容的笑意:“姐姐,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掀起厚重的锦帘,寒风立即扑面而来,漫天飞雪,细密飘落。玄霜兴奋的指着前方,对雨竹道:“主上,你看,那个雪人象不象你?”
大殿前庭露天雪地上,一樽雪雕的仕女亭亭玉立,袅娜的身姿,竟真的有几分雨竹的韵味。雕像旁,隆庆含笑负手而立, 点点碎雪洒满了他的裘冠锦袍。再见这熟悉的笑颜,恍若隔世,雨竹怆然,眼眶微微发热。一把从玄霜手中抢伞,急切向他走去,踏在积雪上,却又步履维艰。
隆庆迎上前,从雨竹手中接过伞,为她挡住兜头而下的风雪,“长乐,我曾经说过要堆十几个雪人与你作伴,事隔多年,直至今日,也只是堆出了一个。很抱歉,长乐,我食言了。”
冰冷的指,轻颤着描绘过眼前俊朗的眉宇,感觉到指下的温热,雨竹终于确定不是在做梦,“这就够了,剑浩。”她笑得酸楚而欢欣,“足够了!”
“以前的事,我记起了许多,但不是全部。而你却已是皇兄的爱妻。”他艰涩的笑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是该从此对你避而不见,还是该相见后故作潇洒的喊你一声皇嫂。结果,无论哪一样,我都做不到。长乐,我们以前,倒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越过隆庆宽阔的肩,雨竹望向重重雪幕中的雕像,朦胧间,仿佛回到了怀心谷的小石屋中,午后的斜阳照射出他纯净双眸中的一片赤诚,他在对她说:“不如,让我娶你吧。”往事,过去了的,再也回不去了。她说:“剑——,隆庆,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哦,是朋友。”隆庆低敛着眉,长长的睫毛颤抖了数下,然后,下定决心般的抬起头:“那么,就做一世的朋友吧。”
“好。”雨竹答应,朋友,多么温馨而又无奈的两个字。她发觉自己迟钝得可以,居然到现在才看出来,隆绪与隆庆的相貌其实长得极为相似,倒底是两兄弟。
“皇兄把你们的恩恩怨怨都告诉了我,从小到大,从未见他如此的在乎过一个人。长乐——”隆庆哽咽一下,有些艰难的接着说:“他一定会好好待你,既然选择了嫁与皇兄为妻,就原谅他吧!”
原谅他?纤指划过被寒风吹得冰冷的脸庞,多年前那劈面一掌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只要一合上眼,雨竹就会想起父亲的死。但是,她口中仍然温顺的答应:“好。”
“长乐,我会在你的身旁,守护你一生一世。”张开双臂,隆庆轻轻的拥住雨竹,带着诀别的意味,“你一定要幸福,只有你幸福,我才会安心。”
父亲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雨竹一直都记得。仰起首,她看见雪花纷乱飞落,这样,眼泪就不会往下掉。伸出手,用尽一生的力量去回拥他,他与她,此生唯一的一次拥抱。“剑浩,剑浩——”她说:“我会幸福,一定会。”虽然已经没有幸福可言,但是为了他,她会装出很幸福的样子。
黄梨雕花木伞跌落在雪地上,随风远远飘离。衣袂翻飞,他的紫色流金锦袍交叠着她的雪白绣梅宫装,他们的长发,在风中纠结。
文宣殿长廊的迂回处,隆绪望着雪地中相拥的两人,身躯麻木得似乎非已所有。他们的天地,他被摒弃在外。五指深深嵌入身旁的雕龙木柱上,青筋毕露。跟随在他身后的辰砜与寒水柔,瞄见他苍白无人色的脸,无奈相视。看看前方的隆庆与雨竹,辰砜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寒水柔却再也按捺不住,面露怒容,正欲上前。
“不要过去。”隆绪摆了摆手,阻止住她。
“皇上?”寒水柔有些诧异。
“雨竹有雨竹的骄傲,隆庆有隆庆的节操,朕相信他们。” 隆绪似乎恢复了平静,清浅的笑容,俊逸优雅一如既往。唯有眉宇间,残存一丝忧郁。他的心中有她,她的眼中却没有他。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他匆匆转身离去,雪地上,留下长长一串凌乱的脚印。
扫一眼雪地上凌乱的脚印,辰砜有些感慨:“以陛下的功力,常态下,应该是踏雪无痕才对。”回首,他看见隆庆与雨竹已各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得决然果断,谁也没有回头再看对方一眼,“但是,陛下毕竟没有看错他们。”
夜浓风寒,隆绪毫无目标的在宫苑中漫步,路经文宣殿,透过窗台上的鲛绡纱帘,他看见昏黄灯火下,雨竹一手执笔,一手支额,坐在书案前,望着结花的烛火发呆。走进内殿,他说:“我心情不好,你可以陪我喝酒么?”
“我的心情也不好,就与你一起喝酒吧。” 雨竹撂下笔,很爽快的答应,完全无视一旁寒月示警的眼色。
那一夜,他们在文宣殿的西侧暖阁里喝了很多酒。从子时一直喝到丑时。开始还会用杯子倒着喝,后来干脆就着酒壶直接喝。
“雨竹,”借着酒意,隆绪问出早就想问的话:“为什么你只穿白色的衣服?”
“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干净一些。”雨竹笑眯眯的说,醉态嫣然中,她没有了往日的冰冷。
“在我们大辽,男人可以流血,却不可以流泪;所以,无论如何伤心,如何难过,我们都不可以哭泣。你呢,雨竹,你会为谁落泪?”
“我的泪水,早在许多年前就流干了。” 雨竹说得不以为然,扔下手中饮空的酒壶,拿起另一壶酒继续喝。
隆绪一口气喝完满满一壶酒,畅快的看着雨竹笑,“你想要什么呢,雨竹,告诉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的双眸廖若晨星,熠熠生辉,“梦儿,我想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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