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162章


大是大非问题上能争出个高低曲直而派性大发,在窝里争斗不息,就谁也再都无暇顾及其他的那些细枝末节事了。因而其他生产大队的革委会,在这场运动中都补定了不少的漏划地主、富农,而惟独庙东村生产大队的“补定”工作由于英明、果敢的革委会领导一班人没有选准突破口,终于导致由牛保民家开始,被牛百顺盛怒之下出手一拳,打得被迫又在牛保民家搁浅,中止,最后连一户“漏划”都没能给谁家定得上—这到底是功是过,庙东村众说不一。
第十一章 偷情夤夜(上)
刘碧霞是个嘴碎,爱叨咕,说话刻薄而又不经事的人,别看保民在世时她诸事有牛保民的为人在邻里百舍中间的影响,显得一切顺顺当当,她这人还有些本事,可是保民一去世,世态对她来说变化可就大了,相当一部分人是人在人情在,人殁颜色改,和她交往时谁也不再看牛保民的情面而让她三分,所以她就觉着凡事都不像以前那样称心,事事棘手,事事掣肘,让她作难得实在不行。就连她想向饲养室里要头牲口用用,这本来是一公二道的事情,然而饲养员也都是推三阻四的找借口不爽快给她,她气得简直不行,然而对饲养员又有看法、没办法;她下地上工干活去,刚刚迟到了有三五分钟,带工的作业组组长就不仅当众点名批评,给她难看,让她下不来台,而且还给她只计半晌工,把她当作落后的典型,拿来教育其他人,杀鸡给猴看。你看这把人能气死气不死?为此她心里委屈极了,认为这是生产队干部没事寻事,在故意找自己的碴儿,难为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给自己小鞋穿。但是你想她能跟人家干部说得清、辩得明这些理吗?理,那可是永远是在人家当官的那一边的,更不要说毕竟你有不到的地方。处于这种境地,她真是觉着自己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实实是求告无门,想发作,在外面又实在无处发作,所以一回到家来就总拉着个脸,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甩碟子甩碗地发脾气。幸亏儿媳妇腊梅这人是个极有忍耐性而又颇明事理的人,每逢她这样的时候就只低着个头做自己的事,任凭婆子妈怎样发牢骚,都从不做声。然而,她儿子牛德草却不知怎的,偏就不像儿媳妇那样体谅人了,一见他妈这样就心烦,想不开,但又不敢明着反对,也只能尽量避着她,轻易不去搭理。这样以来刘碧霞在家里使性子发脾气就没有一点儿着落,想发泄苦于又无从找到个对象,顿时就觉着自己好失落,好像个孤家寡人,倍感寂寞孤独,实在憋不住了于是一个人就坐在自己炕上呼爹喊娘地大声小声号哭起来:“哎哟我的那死人呀,你一走咋就撂下我不管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世上,让我受活罪,作难死我了……没主意的我呀—哇哈哈哈哈……”四邻八舍的人听见她在家里这样凄怆伤感地痛哭,一时不知底细,还以为她家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情,或者是她和她儿子、媳妇哪一个在吵架呢。然而俗语说得好:“清官难断家中事。”大家又谁也都不愿意多事,没麻烦自找麻烦,染指别人家这些没头没脑、没眉没眼的事,因而尽管听见了也只是在一起私下互相议论议论,从不肯轻易去她家过问或者给她劝说调解。
后来,刘碧霞这样的回数多了,腊梅就觉着婆婆老是这样,动不动、没来由在家里呼天抢地地哭,让自己窘迫不消说,还在左邻右舍中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心里也就多少有点儿受不了了,但她又不愿意自己出面干预这事,只是悄悄地在一个劲撺掇牛德草说:“你看咱妈老这样,动不动就在家里没来由嚎啕大哭,长时间也没人理睬,劝说劝说她,长此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然而你我又都与她搭不上腔。我看你不如还是把隔壁咱二大叫来,让他给劝导劝导呗。”牛德草一听同意了他媳妇腊梅的意见,就到隔壁把他二大牛保国叫来,让给他妈劝说,开导去了。
牛保国被牛德草请来,坐在刘碧霞所住的上房屋里间炕沿前,给刘碧霞一边安慰、劝解,一边讲为人处世的大道理。牛德草出于礼节上的常规,就也坐在他妈里间,陪侍他妈和他二大。只是他在这时候什么话也不敢插嘴去说,因为他觉着自己在这种场合,无论说什么话都不合适,也都是多余的,不仅起不到任何好的作用,反而还有可能使这融洽的谈话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他知道他在他妈的眼里,根本就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碎娃娃,不管怎样,他只要一开口,他妈都会认为是犯上、指教她。
这时只听他二大牛保国给他妈刘碧霞劝说道:“你呀,现在我哥不在了,德草和腊梅俩娃也还都年轻,家里有好些事还都靠你着的。你可千万不敢老是大小一遇着点儿不顺心的事儿就在家里大声小声地一个劲儿哭。你要知道,你这一哭,就把这一家人的心整个给哭乱了;再说了,旁人听到你在家里哭,也不知道这是咱家又有什么不好的事了,会给你在背后没长没短地说三道四胡议论。这对咱家过日子来说,影响都不好。常言说得好,‘家有百口,主事一人。’没有我哥了,你再想靠他,那是怎么也靠不上的了;遇着事情这个家就要靠你自己撑着。所以,你做人就一定要有主见,不能总是个没星儿的秤。人常说‘瞎主意,好主意,就怕你遇事心里没主意。’人一天要是心里没有个主心骨,那就什么倒霉的事情都会遇上,会处处被动,处处受挫,进而被人挟制。你可千万要记住这些哟。”……
牛德草在这里坐着坐着,因为实在再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可做,时间长了也就坐得觉着有些无聊乏味起来,似乎认为自己现在在这儿纯属个多余的,既然什么作用也起不了,那么坐在这里岂不是没一点儿必要了?于是渐渐就有点儿局促不安起来,后来忍不住终于就借故离开了。
牛保国还是在这儿孜孜不倦地给他那孀居的嫂子刘碧霞慢慢劝导着。他一看德草走开了,不在当面了,就把他所坐的那把椅子再往靠近刘碧霞跟前的地方挪了挪,以示亲近,推心置腹地对碧霞说:“德草他妈!”—因为刘碧霞虽然名义上是牛保国的嫂子,但是实际上年龄要比牛保国小十多岁的,所以刘碧霞多年来尽管嫁给牛保国他哥牛保民做老婆了,按身份早都是牛保国的嫂子,可是牛保国自打刘碧霞进这牛家的门就从来都没叫她叫过嫂子。他显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推心置腹地对刘碧霞说:“娃不在跟前了,我现在就给你再点拨一点儿窍道儿。”牛保国把声音压得特别低,“你还不知道,这儿女家,你别看他们现在在你跟前还都孝顺着的,然而事实上,日后一般都是靠不住的。你可千万不敢心里没底儿,和他们过日子,什么话都听他们的,把家里的什么权也都一股脑儿交给了他们。现在我哥不在了,德草年龄还小,不懂事,你家这家事你一定得要自己掌管着,可不敢交给他们。你想想,如果儿女管家事了,那时你手里没了权,想花一分钱都很艰难,都得伤脸去向他们去要。世上这常情,儿女向父母要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没有不好意思的地方;可是如果父母向儿女要钱花,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心里简直就不是个滋味。你说,人家给你了还好说;如果不给呢,那叫咱这老脸该往那儿搁呀?唉,你现在没作过这难,恐怕还体会不来这些呢。总之,不管怎么说,以后不论怎样,你迟早都要给自己手里多少留上点儿私房钱,以防备你到拿不来的时候了,给他们要时艰难着。”
刘碧霞自丈夫牛保民去世以来,一直处于一种遇事苦于没个人商量,无依无靠,精神极度空虚的景况,很少有人能像这样关切体贴地跟她说话,因而听着牛保国给她所说的这些话,就觉着特别地贴心知己。更不说她原本就是一个把钱财看得比什么都重,过日子抠掐得很紧很紧,针扎不漏的人,所以对牛保国的这一番精辟绝伦的论述和诚挚耐心的开导就不仅十分认同,而且还佩服得五体投地,信以为至理名言,顿时就好像一个处于一望四野茫茫、无边无际的荒原上而孤苦无助的落难人,正在惶恐之际,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风挡雨的茅草庵子一样,心里一下子就觉着别提有多塌实了。她立刻觉着目今她丈夫的兄弟,这位牛保国似乎就是她现在唯一的主心骨,不由得就深深地看着牛保国,情不自禁地双手紧紧抓住了牛保国的手,心里感激得居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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