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难做》第29章


但一不留神抓错个人,程序上出点差错,弄了个会说话的知识分子,把一个有点影响的王八蛋多关了几天,他们在网上就成了人民公敌,甚或贪官的走狗。这么一个复杂而充满戾气的中国,这么一个从根儿上无法讲理的国度,人性多重,善恶模糊。警察不是天生就喜欢拿棍子的禽兽,爷为人民保平安,爷也不能没有钱,看着那些用钱开路的家伙一路高升,谁心里没个算盘?像任大江那样生出来就不愁吃喝的、完全忠实于警察职业理想的人,偌大的阳关又有几个呢?
医院外的街道杂乱无章,鲜花店和花圈店紧紧毗邻,各色人等溜来溜去,他一眼便认出那几个是小偷,这两个是骗子,这两个是控制儿童的乞丐头。一个片警骑着自行车过来,和他们分别打着招呼。这世界像一锅卤煮,味道鲜美却藏污纳垢,但你必须喜欢它,要吃得津津有味。给文局送去那条烟,他就送走了他的过去。这不是个黑白分明的、明天会更好的世界。善良的人变得残忍无情,有着各自走投无路的理由,他们愿意和魔鬼做交易,宁可在地狱里尸骨无存,也要在这一世横征暴敛。机器在悄悄锈蚀,民怨在暗中沸涌,他不知哪一天就是这世界的末日,或许从一次交通事故、或是从一次强拆、甚或是从一次查暂住证,就会星火燎原般席卷起来,末日在这国度的每个人的心里,而非未来的某个日子。
镶金边的喇嘛那天高兴,勾肩搭背地告诉他:当着各位佛祖佛孙的面,香客的钱他也收过不少,有的该收,有的瞎收,有的不收白不收。镶金边的喇嘛说他念经能念得四体通透,鸡巴坚挺,却念不出黄金万两,鸡巴上那二两黄金可是足赤。佛祖的神龛上香火不断,吃喝不愁,也断不会对他这么点落俗的手脚说三道四。大喇嘛买了路虎,二喇嘛就非要买X6,二人每天阿弥陀佛,背后却咬牙切齿,这寺庙早已不净,和外边的世界已无二致了。
镶金边的喇嘛收的钱不知都做了什么,找小姐似乎花不了这么多。直到有一天见他的炭盆里有几张未烧光的百元钞,才知道这家伙常烧真钱,却不知他在给谁烧。
马铁死后,任大江顺理成章地升了队长。这天他来找陈麦,脸上带着怀疑,说马队长生前没办完的案子,你要帮我。他们上次抓了两个人,还一直没空审,问陈麦要不要和他连夜突击一下?要不就又到了羁押期限,得放人了。陈麦当即同意,他揣测着任大江的用意,一时有点不明白。
马璐最近伤心过度,为了瞒着父母,出院后咬牙窝在家里。他又去医院看了看孩子。二老见他在楼道里电话不停,不忍心看他穿着警服在楼道里站着。老丈人再三强调,你是男人,忙你的去,我们都在你还担心啥?
陈麦无法开口,怕自己脸上漏了,就决定走。刚一出门,见艾楠开着她的广本车在门口等。艾楠并未回答为何等在这里,只摘下墨镜,关切地问他家人的情况,最后才说是老六告诉她的。她问他要去哪里,他竟答不出。艾楠一笑,说上车吧,看你那张脸,都绷得要裂了。
艾楠裸趴在昏暗的灯光下,眼帘微闭,男按摩师在她身上抹着味道撩人的精油。他望着这灯下的胴体。拥有这样一个女人是件幸运的事,女人的美丽没有道理,偷情带来的罪恶感敌不过这带着叹息的满足。
服务员们在门口捂着嘴笑,听着他们放肆的喘息。他站在床边,握着她细软的腰肢,像要融化在她体内。但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下面有些干紧,高潮有演戏的成份。没有默契的高潮索然无味,他硬邦邦出来,问她怎么回事。艾楠慢慢坐起,眼神呆滞,摩挲着美丽的手,说可能要和男友分手了,因为发现他在外边有了小三。
陈麦先是一怔,然后就笑,说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而且你还没嫁给他,别人和你是平等竞争关系,顶多算小二,还不算小三。艾楠不言语,吧嗒吧嗒落了泪,眼泪在满是精油的身上滑溜溜地跑过。她说这或许就是报应,他对我一直挺好的,或许早就看出来了。她不敢把这事挑明了,怕他打回一枪让自己走投无路。
陈麦违心地给她出着主意,告诉她如何兵不血刃地击退这个准小三,还让她男友说不出口。要是都不好使,他就去查一查她的短信记录,这人和你一样绝不是省油的灯,定是夜夜换床的主,让派出所恶心她一下,看以后谁还敢沾染她?
说着说着,陈麦停了,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一直翘着的东西像被放了血,猛地垂软了下去。
“你是想和我分手吗?”他说。Ⅴ⒐⑵
艾楠默然不语,神情犹疑,摸着她染过的指甲。
他穿上了衣服,故意把动作做得干脆利索。
“你多保重,谢谢你陪我,我挺对不起你的,也不该耽误你。”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心里一阵难受,就回来吻了下她的前额,见她眼里含泪,别情楚楚,无助如被遗弃的小狗,就又吻了她的嘴唇,软软的,像含不化的棉花糖。他眼眶里酸了一下,他知道这感觉叫做不舍。
出了会所的门,阳光烈得像刀,刺得皮肤阵阵发痒。这样的阳光不适合告别,他的心又痛起来,不由得回头看了眼窗,窗帘密密地拉着,隔开了两个世界。他有些伤心,又有些歉疚,他想给她打个电话,徘徊了几节台阶,又把电话放回了兜里。
就要到市局的时候,艾楠发来一条短信: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需要你的安慰,我们的世界只属于你我,只要你喜欢我,我永远是你的,下次你约我。
虽然预见到了这结果,陈麦读完这短信,仍感到少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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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梅的大哥要再赴中越边境了。和越南的战争已经打了七年,新闻上说越南已经穷得砸锅卖铁,没的蹦跶了。陈麦不知这新闻是真是假,只知道既然如此,这战争似乎长不了。
父母驴唇不对马嘴的战争仍在继续。他妈换了战术,回家后不再絮叨单位的破事儿,只默然地进厨房做饭,等丈夫系上围裙开始切菜,她就猛然说起来。他爸跑也不是听也不是,就憋着忍着,他妈定然越说越起劲儿,仿佛这国家已经穷途末路,贪污腐败、男盗女娼,厂子年年亏损还年年进人,厂长就差放出话来,除非男人给他送礼,女人给他送人,否则评职称这事免谈。老头忍了几次,今天终于愤怒了,将擀面杖摔在地上。它弹上房顶,再砸在地上,忽悠悠飞进水池,将一只碗打成了碎片。
他们很快会吵到婚前,那今晚就没个头了。陈麦忙推着自行车出了门。老梅不在家,去二业体训练了。他没心情去招惹是非,就蹩进一个新华书店,挑来拣去,都不舍得买,看了一会泰戈尔的诗,觉得心里痒痒的,就坐在书店的台阶上,随手仿制了一首,横竖看看,觉得很是垃圾,随手就丢了。肚子应景地叫起来,他推着车子懒懒上路,想去买个红薯填填肚子。
“这日子真没劲。”他恨恨地想,“或许是周末没劲吧?老梅不在,怎么着都不会有意思。”
天有些黑了,行人也少起来,校门口站着几个形容不善的人。他骑车要过去,见他们在看他。刚纳闷,一块砖头从背后砸来,带着风擦过额角,他觉得耳朵边炸了一枚鞭炮,眼前一黑就摔倒在地,血糊了一只眼睛,书包摔到远处去。这下栽了,菜刀在那里呢。几条腿快步走来,腿旁边晃着铁棍和菜刀,还有车辐条做的火枪,这帮人砸黑砖很专业,下手也狠。
正想着,他肩膀就挨了一铁棍,痛彻骨髓,刚想直起身子,面门上又盖上一脚。他鼻血长流,眼已是睁不开了。脑后拍砖,铁棍上肩,一脚兜脸,阳关流氓的招牌手段一招都没浪费,也没多余的动作,冷静得令人生畏。到这步田地,他只剩挨打的份了,他只能来得及抱成一团,双手护头,等着敌人的刀枪棍棒往身上招呼。
“干什么?你们住手,我看谁敢动他!”
“臭娘们,少多管闲事,不闪开把你先奸后杀!”
“呦?乳臭未干的小逼崽子,口气不小啊,来啊,你们来啊!让我看看你们发育好了没有?陈麦,赶紧起来,让人看见了,你这面子可就栽了。”
这女人竟是马大葱,她推开众人,一把将他拎起来。陈麦扒开血糊的眼皮,咬牙一截截地撑起来,摇晃着抓起一块石头。
“操你妈的,你们……哪一路的?你们谁敢动她,爷一定废了他。”他扑过去捡起书包,空了,回头看,菜刀竟在马大葱手里。周围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陈麦赶紧把她手里的刀抢了过来。
“陈麦,就剩半条命了,别吹了……听说你把半个旧城砍得人见人怕,原来还得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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